一生一次
一 （抽签）
亚省的夏天真正难捱，端午刚过，气温就直扑四十往上，空气里弥漫着烦躁。狐必猎扫了一下电脑屏，确认今秋乐透选择正确。白尾，打勾，娃的白尾，打勾，白僧嘛…反正也就申请过一次，这种挤得头破血流的签，随便填一个时间相对宽裕的季节，就当是买点给来年积分了。看完选项，狐必猎匆忙递交了抽签费用，又埋头干其它事情了。毕竟这个夏天，他还要到太平洋西边待几个星期，需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往来之间，狐必猎倏地已然忘了自己撞大运的选项，直想着跨洋穿行，别忘记旅行辎备就好。
亚省的夏天真正难捱，端午刚过，气温就往二十来度赶，紫外线穿透了皮肤。牛夫人扫视一下草坪，确认自己喜欢的草甸。国家公园，啃；国家森林，啃；盐砖嘛，草吃多了是要补充一点盐分，没事就多舔一舔，就当是拌老干妈了。舔完盐砖，牛夫人看看自己身边的大头和小崽子们，顶牛的顶牛，就地牛打滚的牛打滚。这帮没心没肺的，玩差不多得了，该进林子了。想罢，牛夫人第一个往林地里走。后面沸沸扬扬的各种牛子牛孙跟着牛夫人，好不风光。牛夫人找路全凭感觉，往来间已不知路。
二 （中签）
夏至刚过，凯巴国家森林在冬日融化的雪水和夏日偶尔的雨水交错滋养下拼命疯长。没有降雨的地方只能干巴巴的看着旁边的林子又高了一头。一年前过火的土壤下，菌丝肆意吸收着黑土地的油腻，孕育出朵朵羊肚菌。牛夫人和她的同伴们对成群的菌落不感兴趣，只是看着鹿力仙美美的嚼着朵朵黑乎乎的蘑菇，嘴里砸吧着滋味。牛嘛，就是认死理，草就只吃矮种的，这个才是她们觉得最美味的东西。今年各家的小犊子们都已经能绕着大人奔跑了，一会儿兜个圈儿，一会儿赛个跑，好不畅快。水草丰盛赶紧贴膘哦，等到秋凉了就迟了。更何况，小犊子们还需要吃奶，现在不补一补，到时候就难过了。
夏至刚过，火炉的温度已经破三十，江边潮湿的雾气笼罩着狐必猎，感觉全身不畅快，总是想一个猛子扎进江里才舒服。新晋网红胜地熙熙攘攘的挤着各地赶来的游人，总是觉得在老街旧巷里穿行，再吃着各种小吃，才是打卡这座城市的正确方式。狐必猎带着娃也跟着游人的节奏，走走停停，努力在街边寻找小时候的口味。老冰糕，酥油茶，糍粑块，豆花儿，这些都是狐必猎从小吃到大，吃到离开故乡去求学，又离开故国心挂念的味道。闲暇查查银行账户，渔猎局收了他三笔钱。“二十五，这是娃的白尾，四十五，这是我的白尾，六百五，？…! … 我去，这不是真的吧！！！“ 狐必猎心中先是有些诧异，然后不禁狂喜。旁边老婆急眼了，“喊你不要乱抽不要乱抽，你牛还没看见，上哪儿找去？”“采蘑菇的时候不是看见猎牛人的营地了吗？”“那牛呢？”几趟交锋，赶紧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再未经允许抽超过一百五十块以上的签。
三 （精研）
假期结束，狐必猎回到亚省家中，仔细研究手里这张签。好巧不巧，渔猎局在他回家之后三天开一个屠森大会，大会主要介绍这群住在国家公园，顺道去国家森林溜达溜达的白僧的情况。狐必猎赶紧注册去了解情况。这群白僧曾经常驻宅岩，原先种群数量在三百只左右。之前几十年有渔猎部门定点控制，数量保持着平衡。由于猎季的压力，大概十年前，最后的白僧彻底放弃宅岩，从此生娃作息全都在国家公园里面，只是偶尔跨界喝喝水，吃吃草，晒晒娃。国家公园里面不能打猎，所以这个种群毫无控制的发展，已经超出公园的承受能力。由此，二零一七年公园打算用方法减少种群数量，其中进入公园猎杀也是选项之一。由于面临来自公众的压力太大，公园一直不敢放牌照进公园猎白僧，只是在一八年，一九年分别尝试捕捉后送印第安保留地去。一八年成功率为零，一九年送了三十三头，不过这一大群总数应该上千头，所以捕捉的尝试完全是杯水车薪。
管理人员然后重点提道，由于白僧大部分时间躲在公园里只是偶尔出来，一旦惊动就会躲到你没法开枪，所以大家习惯上发现再靠近的方法不靠谱；而白僧听到枪响，不见猎人的话很有可能原地不动。基于这个现状，猎人合作把守多个点，发现以后靠拢多打是有效的办法。有个猎导出于为自己顾客提高成功率着想（否则吓跑白僧进公园的话，自己顾客也没什么机会了），主动提出和所有中签的十个人合作，可以调度大家免费蹲他预设的猎帐，别乱跑，静静等一天，一周，甚至一季（十三天），总有倒霉的会到你面前。
会后，狐必猎和另外三个抽到同一个时段的猎人碰头。一个长胡子说，我打算用弓箭，先不跟猎导合作。一个老头说四年前抽到天气太差，这次一定争取搞定。最后一个图桑来的说开季第一天可能去不了，要晚些时候到。狐必猎理性分析，决定还是跟着猎导团队协作比较靠谱。
春猎结束，牛夫人给自己的同伴点了个数。今年算是高开，头五六个月因为大雪封山，居然整个大家族才损失两个傻小子，不过自己附近的同伴倒是安然无恙。紧接着的三个两周季，似乎猎人开始连续开胡，听说邻里那些群少了好几个老倌，自己的队伍也没了老拐，都他妈的是老干妈害的。 但是老干妈是真好吃，忍不住啊！
说起老拐，哎，就浑身都来气，这家伙居然趁着邻里老倌没了，跑到别人地盘硬是拖回来一群小母牛。这下好了，本来自己可以乾纲独断，因为这群小妞，搞得群里吵吵闹闹，还不得不雨露均沾。这下老拐没了，主心骨没了，可叫俺咋办呢？哼，别看你们这帮猎人孙子们这两天嗨，等到下半年老娘出马，看你们还有得美！
这两天幺儿们吃的肥肥壮壮，头顶上都开始冒角了。几个早几天的都开始在吃草了。今年长势喜人，看来明年自己这群还能壮大。听说去年其它屯里有不少愣头青被圈了送到宅岩去了。宅岩，那是老辈子牛聊天里才听得到的地名。自己自从投胎来这七八年光景，从来没有见亲戚朋友到那里串过门。听说自己的祖辈最开始来自那里，但是几十年前，上几辈的牛觉得还是山上有草有水有遮挡，辛辛苦苦拉着大队伍进山打游击，然后就化整为零，分成了十几到几十头的小群。开始老辈子们生儿育女还回宅岩看看，到最后自己出生前两年，就彻底抛弃宅岩了。也就是渔猎局的没事找事，头几年拖了一群老老小小的说是重新迁回宅岩，结果老牛识途，人家当晚就回山里来了。可怜去年这帮，山里的路还没练熟，现在就卡在山下了。
哎我说小拐，吃差不多得了，让二娃也啃两口噻。
四 （准备）
入秋，又到了牛群队伍洗牌，资产重组的时候。牛夫人这一群没了老拐，只好和相邻沟里的老栓，以及侧面山头上的卷胡走到一路。好不容易跟老拐带回家的几个娘们混得能融洽相处了，现在又要和老栓家的飞时，卷胡家的风车车慢慢扯，牛夫人觉得好没劲。好在自家的几只小黄毛崽子已经彻底变成棕毛了，吃草喝水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少了烦心事，吃草也更来劲不是？这两周猎人消停一点，弓季，东西两头据说各有一母中了一箭；前装枪季，老栓家的二婆娘屁股上吃了一子儿，幸亏跑的快，现在还在公园里面躺着呢。当前的枪季，几个猎人下午就撤了，也没坚持几天。正好趁这个工夫，去公园外面的凯巴森林多喝点水，舔一舔老干妈，给马上来临的冬天做好准备。
入秋，狐必猎把猛枪猛弹准备好，同时开始组织人马。凑着周末和几天假，第一周能搞五天，第二周能搞四天。那么大的东西，躺地上了一个人可不好办。本地的Alan，Sean都能来几天，更是有远方的狼神，Jason过来助阵，那么第一周人手是够了。万一第一周运气不好，第二周就难了，怕是只有一个帮手。季前两周，前面的栓动枪季开始，狐必猎跑到猎点和猎导混了个脸熟，顺便由猎导带着各个点逛逛，他也帮忙打打下手。既然是合作不出猎导费用，那么至少可以干点力气活吧。猎导说了，开季风大，还没有开胡呢。前面弓季就打到两头，前镗枪季，打到三头，本来可以打到四头，有个哥们儿一激动，第一枪不中要害，第二三枪紧张，弹头位置不对，膛压不够又打歪了。然后没有带更多的子弹，就没有然后了，只能看着屁股中枪的白僧跟着牛群绝尘而去。狐必猎周日赶回家，最后听说栓动第一季打中三头，打伤跑了一头，打错一头，就等着要出发了。
这里特别提一下性别的鉴别：白僧公母都有角，公的粗壮些，母的细些；公的拐着向上，母的弯着朝里；头上毛发公的满面，母的只有头顶；头型公的像倒三角，母的是直上直下的马脸；腿毛公的炸，母的松散。但是凡事不绝对，青年的公白僧也有角小的，但是往两边分，像蛋筒雪糕，老的公白僧也有角弯的，不过角基还是粗壮。只有一种判断绝对正确，就是哪里撒尿。一般猎人蹲帐篷里看明白了再开枪。为此，狐必猎在网上找了不少照片试着辨认性别，基本上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五 （开季）
周五开季，周三晚上狐必猎接了狼神和Jason，三人回到家中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大家轮流开车赶到猎场，下午正好赶上渔猎局的简报概括刚刚结束的这个猎季。晚上三人展望开季第一天，希望能中个头彩。半夜寒风刺骨，气温降到摄氏零下十二度。第二天早晨五点到猎导拖车里碰头，大家自我介绍一番。头天晚上出现在渔猎局简报的长胡子果然没有在早晨出现，看来的确不打算合作。剩下的九队人马把猎导的拖车挤得水泄不通。除了渔猎局碰过头的四个人，还有一个女孩，一个男孩，两个中年男人姑且叫丙迸一，二号，一个花白头发和一个懒走。女孩跟狐必猎一样好运气，第二次抽签就抽到了。男孩有绝症，签是别人通过公益组织赠送的。懒走是真懒走，把自己的营地放到东区某猎点旁边两百码，是生怕牛到那个猎点去。反正这家伙一直不来西区牛多的地方，不提也罢。
猎导分配猎点。狐必猎本来的确喜欢一个半大的草坪叫Q，不过考虑到草坪南面还有一条算是通往国家公园的必经之路，埋伏起来也不错，就把Q让给了丙迸一号（丙一）。第一天猎人多，每队人马只能去一个猎帐。分配完毕，狼神和狐必猎蹲同一个帐篷，Jason留在猎导身边帮忙。
周四月明，牛夫人一行一边享受水草和盐砖，一边往北走，不觉已经进入国家森林深处。这天晚上特别冷，不过对于皮糙肉厚的白僧来说，等于没事。趁着月色，牛夫人嚼吧嚼吧草，越发觉得冬天真好，猎季快消停了，自己又可以安全等到白雪覆盖整个大峡谷国家公园。展望未来，今年新下的崽子们角都要涨一大截了。跟前的草坪真是舒服，够自己这群牛撒欢一晚上了。旁边还有水塘和盐，真是生活必需一应俱全啊。于是群牛驻足，趴窝，慢慢享受难得的宁静，一直待到快天明，才走进树林里。
狐必猎按照猎导吩咐把车停到离猎帐一迈的地方，跟狼神走到一半，发现另外一辆车停在半道。呵，猎导那么嘱咐不要停太近，还是不听啊！狐必猎和狼神钻进帐篷就是一通傻等，早晨的寒风呼呼吹着，直把旁边白桦树的黄叶子都吹了个干净！左顾顾，右盼盼，就是没有任何动静，狐必猎不时站起来伸伸腿，抻抻腰，准备好了要打持久战。
八点半刚过，只听狐必猎背后很近的地方砰的一声枪响。这肯定是离自己最近的猎帐，不可能错！狐必猎看看对讲机里面的信号，按照约定，准备随时冲出帐篷。这群白僧不怕枪响，就算同伴倒地，它们也有可能停留在原地继续吃草喝水，因此猎导曾经在附近某个点创造了一天连续搞定五头白僧的记录。过了不到一分钟，看见对讲机绿色LED灯狂闪。猎人们都遵照猎导约定，把对讲机声音调没了，只是看LED。如果有枪响，LED再继续闪，说明牛群没走，赶紧过去！
狐必猎抓起猎枪，两下冲出猎帐，直奔背后的猎点，心里想着，我的机会来了！两个猎点之间隔着一道岗，狐必猎在快到顶的时候，停下来大喘气，要把心跳平息下来才可能稳定开枪。心跳平复以后，走到岗上，看见一头巨物倒在地上，帐篷里面猎人钻出来，是昨晚的大胡子带着孩子。这里不是丙一守着吗，大胡子不是信誓旦旦说去东边的猎点吗，狐必猎心想。追上大胡子，大胡子说自己打到了，后面牛已经跑了。狐必猎心里继续狐疑着，怎么就跑了呢，跑了怎么不走我这边华容道呢？悻悻回到猎帐。狼神说，别着急，是公是母还不一定呢。不多久，猎导卫星通讯发来，Q打到两头！再过半小时，猎导第二条信息，里面一公一母！公的丙一打错了，全部没收，他还得解牛。因为白僧一辈子只能收获一头，丙一打错性别这辈子就不能再打了。狐必猎看看手机，这才早晨九点过。
牛夫人跟着牛群，天一亮就从树林出发，慢慢溜达到草坪嬉耍。她和老栓，卷胡算是这群里面的老革命了，一开始并不着急，等着小崽子们先去水塘，或者是舔盐，自己则是远远的在边上观望。不一阵，盐砖边上的妞儿们开始骚动起来，再后来，牛夫人听见“嘭”的一声，盐砖边上的牛开始朝自己跑。牛夫人不知缘故，但是骨子里从众的惯性怂恿着她的四蹄开始不停飞舞。行，那就跟着一起跑吧！二话之间，整个牛群跑到了西边的山上，躲林子里面去了。
狐必猎在猎帐里接着蹲了一整天，一会儿焦急看看四围有没有其他牛出现，一会儿思忖着为啥牛不朝里国家公园最近的南面开始跑，脑子里不停算计着如果下次碰见类似局面应该如何应对。苦熬到太阳下山，狐狼二将才从猎帐里面撤出来，走回车上。开车回营的路上，狐狼看见一头大白僧穿街而过！天已经黑了，根本无法判断性别或者做任何准备。得，算是在猎场看见一回吧。
回到营地，猎导说那种个头，又是单干户，多半是公的。好吧，放过不再想他。根据猎导和Jason的叙述，狐狼总算理清了早晨故事的发展----一早丙一开完朝会，到猎点发现大胡子自己立了一个猎帐。公共猎场谁都可以占据，那么好吧。大胡子说自己弓箭要么先射，然后丙一再开枪。八点半牛来了，大胡子看好一头，结果那头身位改变，大胡子接着瞄准另一头，嗖嗖嗖嗖就是四箭。有射中腿的，有射中肚子的，就是没有射中心肺的，结果牛挣扎的时间长了，惊扰牛群就要开拔。丙一慌了，赶紧指着一头问大胡子是不是母的，大胡子看见是自己瞄的第一头，再加上打到以后无心仔细辨认，就大声说是，赶紧开枪。牛群听到人声跑的更快，丙一一枪打中要害，白僧倒地，剩下的牛群跟着就往西边去了。
猎导赶到，大胡子还嘴犟，说是看到乳头了，猎导叫他低头看看自己胸脯先。为了保护猎点不受更多干扰，猎导一个小时就把两头白僧装车运走了。他还说，如果不是两个SB大声说话，你就有机会了，要不摸过去，要不它们奔逃的首选是往南直达公园，次选是西南从沟里回公园，因为人声在东，它们往西边山上跑，是最不可能却在此时最合逻辑的方向。狐必猎盘算，今天自己要是在这个点，最多给大胡子一箭的机会，看死一头母的就开枪，怎么会错呢。
飞奔进树林，牛夫人气喘吁吁，跟着一看，太好了，死婆娘风车车没跟过来，谁叫你没事老跟我抢老干妈来着！再一看，老栓家的二栓也不见了。惊魂落定，牛夫人和牛群在树林里面放松下来，等着这惊险的一天赶紧过去。
六 （惊错）
第一天过去，头彩没有抢到，狐必猎心里并不着急，他觉得Q应该还有希望。猎导说，要不你，狼神和Jason各自把守相近的几个点。狼神留在华容道，狐必猎来到Q，Jason去R，就是曾经连续打到五头的明星猎帐。早晨朝会，猎导一再强调不能看错了，把上一季，和头天打错的白僧给大家传阅。丙迸二号（丙二）坐在狐必猎前面，翻看着青年公牛的照片，指着头型，角型自顾呢喃，哦，角这样，毛这样。
早晨进场，还不到七点，从丙二方向听见枪响，丙二开张了！过了一阵，猎导到了丙二的点，发来信息，丙二打错了，附近还有白僧活动，大家注意！这会儿狐必猎听见猎帐外有动物大声踩踏森林里面树枝的声音，听着比鹿动静大，这是白僧来了？
狐必猎完全忽视对讲机里面的动态，一心专注于自己身边的动静。不过这动静响两声又停十来分钟，响两声又停十来分钟，从猎帐看出去什么都没有。难道是白僧慢慢在往自己这边边走边吃，动作慢了？远处草坪尽头，一群巴克穿街而过，不过响声停了有好几分钟了。这下狐必猎注意到自己带的对讲机里面有人呼叫。是狼神那边来牛了？！狐必猎观察确认猎帐附近没有动静，提枪出来，赶往狼神所在。走到半道，看见狼神急急走出来找他，结果是他们说猎导发现牛群叫赶过去，却老是叫不到他。既然出来，就不等了，接着赶过去吧。
狼神开车飞奔到H，猎导已经在那里等着，说一群牛二十分钟以前慢慢下山，等附近猎人凑齐了，大家一起下去。狐必猎托着十三磅的蹲猎枪，跟着大伙到谷底，牛群已经不见了，只有死去的公牛在地上躺着。猎导趁这个机会给大家上了一课。 丙二说早晨进场看见二十头，他瞄好一只母的开枪，牛群跑过，他再走到牛身边发现是公的。明显是青年牛，蛋筒型的角，长毛的脸，怎么会认错呢！猎导说，一季打错两头算是平了历史记录，不过才一天加一个早晨，时间上已经破纪录了。好吧，再爬山回自己的点。
天明，牛夫人跟着牛群来到一片草坪，先是愉快的在水塘和盐砖边上玩耍，然后慢慢聚到了林子边上一侧。
狐狼二将开车回到猎点附近，下来一起走。到了最后分叉，还有一两百码，狐必猎决定从下风林间慢慢穿行回帐篷，让狼神独自回自己的点。狐必猎蹑手蹑脚，走三步一停，往山下观望，看看草坪里是否有白僧。
牛夫人一群在林子边上正玩的开心，听见远远的有半轻不重的脚步声，停一会儿又响起来。是什么声音呢，牛群一边纳闷一边开始警觉。
狼神和狐必猎分手，在土路上走走停停，一边观察一边向自己的猎帐靠近。忽然，一只母鹿看见，吃了一惊，然后蹦了起来。
狐必猎刚走了几步，听见几十步外一声重踏。靠，我这么小心，惊动谁了？正要纳闷，林子空隙里看见草坪上出现一头，两头，一群白僧，飞奔着朝西南角的谷地跑去。完了完了完了，错过了！虽然只有不到两百码，但是从飞奔的牛群里面找到正确的母牛再开枪是来不及了，狐必猎赶紧往狼神的猎帐跑，希望牛群受惊去了他的点，结果一无所获。
牛夫人一群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总觉得不对。这时又听到远处一声重重的脚步踩在地上的声音。有危险，赶紧撤！老栓，卷胡带着身边一家老小，朝着西南方向的沟，往国家公园飞奔过去。
守在T当口的女孩一家，这时看见一群牛疯了似的飞奔从猎帐边跑过，一只公牛傻傻的在盐砖边上停了几秒，看见别的牛都进了公园，自己也跟了过去。因为是母白僧季节，女孩只能忍住没有开枪。
这会儿狐必猎那个后悔啊，这什么运气，早不来晚不来，我一离开了你们就来了！下风进场是一片树林，势必会有声音。声音较小的路接近上风口，自己到底能不能从那里进场，机会还会有吗？怎么样自己机会才最好呢？煎熬到下午，卫星通信又来了，图桑君和花白头发都打到了，而且性别正确。“怎么我就这么好运气，不在的时候来，别人就回到猎帐之后牛才来？”狐必猎脸上写满了郁闷。
牛夫人跟着牛群跑进国家公园，大气并作二气，二气接不上三气，刚才好险，是什么到了草坪附近？这个草坪有魔性，明天不能去了。
晚上回营，Alan和Sean都赶到，狐狼Jason总结，狼神和Jason什么都没看见。狐必猎大营扎在猎导架设的解牛的横杆旁，这会儿正挂着图桑君的牛。一众人跟着去参观学习了一把，后又趁着天黑一人一串第一次学习了原味白僧肉。嗯，买不如猎，猎不如偷。
八 （守，获）
第四晚分析，牛出没在H和翻翘草坪之间，Alan守的T6在正中，而且头天看到的也多，狐必猎下定决心第五天还是去T6。女孩和懒走先撤了，第二周再回来，这一天还剩狐必猎，男孩和老头三队。男孩前四天一直在东边，这一天换到狐狼二将蹲守的T6旁边，老头蹲守图桑君打到的点，Jason和Sean蹲翻翘草坪。这一天也是狐必猎前半段的最后一天，因为后面还要送狼神Jason乘飞机回家。早晨起来狐必猎给老婆发信，说打不打的到，今天都回家。
六点，狐狼送Jason，Sean到翻翘以后，进入T6。T6是一个大水塘，离猎帐大概五十码，水塘边上的堰挡着视线。刚刚坐定十来分钟，来了一群母鹿。大鹿在旁边看着，小鹿喝水嬉戏，好不热闹。机会难得，狐必猎和狼神开始逗起鹿来，不时发出奇怪的声响。一直到声音特别大了，大鹿抬头看看，小鹿还是自顾着喝水。这也太不敏感了！
早晨八点，翻翘草坪的白僧准点上班。Jason赶紧发信息，说白僧停下来了。”我那个去，又错了”，狐必猎心想。“昨晚在篝火边上还翻了一翘，老天爷都告诉我了，我还还理性分析，真是脑子有病！”狐狼收拾东西开始冲坡。二十分钟赶到车上，又二十分钟赶到翻翘顶上，结果Jason说，十分钟以前已经走了。看来分点蹲守碰上的机会还是小啊，除非像Q和华容道这样相距两百码的点。
既然翻翘草坪来了一个昨日重现，那么T6会不会也同样有惊喜呢？狐狼又驱车飞速赶回T6。刚过坡顶，从老头那边传来一声枪响，老头打到了！老头年龄大了，腿脚不便，打到完成任务，真是为他高兴。那就剩狐必猎一个壮年和一个小孩了，什么时候开胡啊？
回到T6的猎帐，狐必猎和小孩的爹还联系了一下，互相继续鼓励对方。狐狼商量着，最后一天了，一般活动还是在早晨，下午要不别蹲那么久了。最后计划十二点离开猎帐，先去Q再作最后的挣扎，实在没有就回到翻翘接Jason和Sean。给Jason发了信息说两点到翻翘顶上碰头。发完信息，狐必猎就一直埋怨自己，怎么老是守错点，分析哪里出了问题。熬到十一点四十八，狼神说尿急。狐必猎心想反正进出帐篷动静大，不如就走了。
牛夫人一群头一晚走得很深，这两天没有猎人在Q，吃草舔老干妈心里都踏实多了。一行牛走走停停，在森林里面徘徊。
狐狼回到车上，狐必猎持枪在副驾驶位，狼神帮忙开车往Q赶。开了没几分钟看见Alan发信问打到没。狐必猎心想反正出了猎场有手机信号就能打电话，不如先按下了。跟狼神一边聊着，狐必猎一边看着窗外。
牛夫人一群跨过土路，继续慢慢边走边吃，停在离路边十几码的草地上。左边站的两个是小拐和卷胡家的小子，背后跟着飞时。牛夫人和老栓他们在右边看着二娃和几个今年新生的牛犊。飞时一边吃着，一边尿急，说着就站在路边拉了起来。
狐必猎往车窗外看着，突然觉得路边有好多黑壮大个。“圣屎！”他一声惊呼。狼神听见，扭头也看见牛群，而且一头屁股正流水！狼神赶紧刹车，缓慢后退。幸亏手里抱着上了膛的家伙，狐必猎慢慢开门，开保险。狼神急忙提醒打撒尿的，靠着门打稳。狐必猎心里想着，离开路面，离开路面（亚省猎法要求不能站路上，不能穿街射），没有在意狼神的提醒。这时牛群开始有点动静。狐必猎抬起枪，准备瞄准。
飞时尿撒了一半，觉得背后有东西经过，然后这东西停下了。总是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周边的牛好像都没反应。她扭头看看，一个黑胡子抱着一根发亮的棍子出现在眼前。那棍子一下到了黑胡子胸前。这不太对啊！旁边的小拐和卷胡家的还没动静，但是老栓，卷胡和牛夫人都开始迈步了。跑吗？跑吗？
狐必猎下车这几秒钟，想要慢慢判断公母是来不及了。幸亏这头母白僧正在撒尿，那是直接暴露身份了！枪镜刚刚放到眼前，看见牛群蠢蠢欲动。撒尿的母牛回头看自己，然后想要启动。狐必猎看准要害，稳稳的紧缩扳机，咚的一声，母白僧应声趴下，剩余的牛群则一阵狂奔。母白僧还想挣扎起来，狐必猎赶紧补了一枪。
狼神这时已经下车，死死看住倒地的白僧怕跑了。母白僧又挣扎了几下卡在一片白桦树里，弯角挂住根本跑不出来，挣扎着就升仙了。狐必猎这时手一阵狂抖，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狂呼大叫，有些喜悦，有些激动，有些泪水。太不容易了，最后一刻，最后一个尝试，已经准备要第二周回来继续了。真是等到第二周，麻烦太多，困难更大，怕是完不成任务。这几天下来，狐必猎构想了无数个打到白僧的情景，也有应付各种需要背肉爬山的心理准备，分析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是这样猎到的。就在路边二十码，没有爬山，没有背肉，直接就可以上车了！打猎可以分析，但打到全是运气！兴奋之余，贴上猎牌，拍照留念，然后赶紧通知老婆，打到可以回家了，之后去接Jason和Sean来帮忙下肉。
九 （归程）
老婆纳闷回信，问到底是打到了，还是就回来了。狐必猎兴奋地再回信，开了两枪，准备冰柜吧！狐狼一路激动的说着路猎101，赶到翻翘，发现车胎扎了。狼神留下换胎，狐必猎用对讲机怎么也叫不到Jason他们，只好走到翻翘的蹲守点。Jason和Sean这阵子还在看动静呢。狐必猎说已经搞定，等着你们帮手呢！两位先是不信，然后完全激动起来，忙慌着爬到翻翘顶上。
四人换完车胎，赶到牛倒的地方。狼神指挥着狐必猎用牵引绳把牛从树笼里拖到路边。好大一头牛！四人前后忙碌，花了三个小时，才把牛解成各种大块，估计最后收了三，四百磅肉。回到营地，狐必猎把猎到白僧的情况给猎导的儿子扼要说了一下，他看看照片，说应该是七岁以上，毛重千磅以上的大家伙！Sean主厨，用新鲜的牛里脊，就着狐必猎专门带来的六月份在同一地区采的蘑菇，做了一道凯巴科巴（Kaibab Kebab），那鲜，那享受，没得说了！
另外三人忙着收拾帐篷，发现另一个轮胎慢漏。赶紧打气迅速离开猎场，稳稳当当开到一小时外的小镇。小镇其实就是一个旅店和一个加油站，里面的工作人员帮着看看，需要补胎。这一套工具狐必猎出门疏忽了没带，幸亏有个路人摩托里最后几个补胎的材料，拿来用了还补得挺结实，开开停停，多次检查没有大问题，最后连夜开回家已经是凌晨五点。
大家都很兴奋，狼神和Jason没有睡觉，早晨狐必猎把两人送到机场，回家继续分解了一整天，才把割成小块的肉放进冰柜。
没有什么比这样一次全心投入的打猎更让人难忘。坚定的意志，团结的猎伴，清新的空气，再加上完美的结局！狐必猎完成了一生一次的任务，就此不再眷恋在亚省找白僧的机会。
牛夫人跟着老栓和卷胡跑回国家公园，又一次逃脱了猎人的追击。这两天，她该又回到凯巴森林，享受老干妈了吧。
发表于 2019-10-21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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