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友会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入门 指南 攻略
查看: 2102|回复: 11

转载:手斧男孩

[复制链接]

29

主题

1004

帖子

9878

积分

老牌枪友

Rank: 3Rank: 3

积分
9878

开坛元勋

发表于 2013-5-26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手斧男孩》作者:[美国]盖瑞•伯森

    布莱恩要去在加拿大北方的原始森林爸爸那里过暑假。布莱恩如何才能到达自己向往已久的原始森林呢?一天,机会终于来了,有一架飞机要飞回油田,布莱恩便成了这架小飞机上的惟一乘客。然而,谁曾料到巨大的不幸这时却降临了,驾驶员心脏病突发猝死,飞机摔落在杳无人烟的森林深处。布莱恩幸免一死,但密林深处危机重重,……上飞机前,妈妈送了他一把手斧,手握斧头的布莱恩能够生存下来吗?如果有一天,我们这些吃麦当劳长大的青少年,碰上了类似情况,又会怎么办呢?我们有足够的野外生存能力吗?

    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 [美]盖瑞•伯森 著
   
1  第一部分:  
多么丑陋的字眼儿,他愤愤地想。这个让人痛苦而又丑陋的字眼儿,它意味着无休止的战争和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有律师--上帝,他不禁在心中暗念,他是多么痛恨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呀!他们若无其事地坐在你面前,带着职业的微笑,试图用法律术语对你解释:你的生活将被撕得粉碎--所有的一切,全都完蛋了!你的家庭,你的生活--所有温暖而可靠的一切。该死的离婚!这个破裂的字眼儿,丑陋的、破裂的字眼儿。  

    第1节:野外生存技巧

    第2节:带着手斧启程

    第3节:天大的秘密

    第4节:分居接着离婚

    第5节:心脏病发作

    第6节:一个人的飞行


2  第二部分:  
他正在飞,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要飞向何方。他凑到飞机的仪表盘前,仔细研究刻度盘,真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帮助,比如说找到一个指南针什么的。这里可真复杂呀,到处都是数字和灯光,闪烁混杂。在仪表盘的上方,有一个灯亮着显示数字342,紧挨着又有一个灯显示22。再往下是几行刻度盘,好像是显示风的动态的,比如旋转啦、移动啦。有一个带着指针的刻度盘指向数字70,他猜测,只是猜猜,可能是高度计。  

    第7节:飞机要飞到哪儿

    第8节:私人无线电

    第9节:飞机会掉下去

    第10节:蓝色的自由

    第11节:记忆与现实

    第12节:坠机结束了


3  第三部分:  
简直不可思议!这可不行,坠机他都活过来了,小小昆虫却没法搞定。他把它们咳出来,吐出来,打喷嚏喷出来,干脆闭上眼睛,拼命地往脸上拍,拍呀、打呀,不知有多少蚊子丢了性命。可是,刚大开杀戒,清理完一小块儿地方,更多的小虫子又扑了上来,那些稠密的、嘶叫着、嗡嗡作响的、一堆堆的讨厌鬼们!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大蚊子,还有一些小黑苍蝇。全都跑过来叮他、咬他、吃他。  

    第13节:一堆讨厌鬼

    第14节:运气可真好

    第15节:拥有的一切

    第16节:失踪飞机幸存者

    第17节:玩这场游戏

    第18节:做点什么自救


4  第四部分:  
那天在公园里,他俩商定最佳的蔽身处是搭建一个斜棚。布莱恩现在就要着手建一个。他想,也许还得在上面盖上青草、树叶或者树枝什么的。他边想边往湖边走去,在那儿有一些柳树,可以砍下来做支架。可是,他忽然想到得先找到适合建斜棚的地方,于是他决定先在附近找找。他宁愿待在湖边,因为他依然觉得即使飞机深躺湖底,从空中飞过的人还是可能发现它,他可不想错过任何可能获救的机会。  

    第19节:野生浆果

    第20节:野外生存课

    第21节:差点乐出声儿

    第22节:与熊共享黑莓

    第23节:饥饿又加剧了

    第24节:一只野生熊


5  第五部分:  
这令他毛骨悚然。那气味是某种腐烂的气息、某种发霉的腐烂气息,只能让他联想起蜘蛛网、灰尘以及死尸。他张开鼻翼,瞪圆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天色实在太黑了,乌云遮蔽着星光,四周漆黑一片。可是,那气味,那气味却是实实在在的,活生生地弥漫了整个棚屋。他想起了那只熊,想起了大脚兽,以及他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中的每一头怪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25节:忘了自己的处境

    第26节:豪猪与梦相撞

    第27节:最后一次浅睡

    第28节:手斧制造火焰

    第29节:一个完美的家

    第30节:生吃乌龟蛋

    第31节:火驱散了寒冷

    第32节:时刻怀有希望






















































































第1节:野外生存技巧

1.很不幸,如果你乘坐的飞机失事,坠落在原始森林的湖泊里;很幸运,如果你是这架飞机上惟一的幸存者。那么你如何做,才能够继续生存下来呢?

①快速脱离飞机,很有可能飞机爆炸或者持续下沉;

②抓住能飘浮的物体,脱去笨重的湿衣物及鞋子,游至岸边;

③上岸后先缓和身体,避免剧烈运动;生火取暖,避免身体失温。

2.身处原始森林中,除了大黑熊、狼、驼鹿……还有一个最危险的敌人,它就是蚊子。当这些蚊子密密麻麻、成群结队、铺天盖地地向你扑过来时,你知道该如何应对它们吗?

①全副武装:穿好厚的衣物,头部也要包裹好,让蚊子无从下口;
②借助药物:寻找森林里有刺激性气味的植物,榨取它们的汁液,涂抹全身;这种汁液有很强的驱蚊虫效果;
③烟熏火燎:燃烧湿草,散发其烟味,驱赶蚊虫。

3.原始森林里危险重重,即使是果实也会致你于非命,那么,选择果实有什么技巧呢?
①寻找认识的植物果实,或是确信无毒的野果、块茎,才可以用来充饥;
②不能确认无毒或不认识的植物,不可轻易去吃,防止中毒;
③证明能吃的植物果实等,储备一些,有备无患。

4.如果你不幸被原始森林里的豪猪所伤,豪猪的钢针无情地刺在了你的腿上,这时,下面的救助守则就会对你大有帮助:
①拔刺:鼓足劲、咬紧牙把刺拔出来,要一鼓作气拔除,否则钢针断掉了,留半截在体内更难处理;
②清洗:用清水洗干净伤口,有消炎药的话敷上一些,再拿干净布包扎伤口;
③切忌:不可未经清洗就直接包扎,这样细菌可能留存在伤口处,造成感染。

5.如果你被困原始森林,身上又没有火柴和打火机,甚至连任何取火的器具都没有,这时你应该如何取火呢?
①首先选取两个足够坚硬的物体,比如斧头和石头以及钢铁之类的;
②再者收集足够多的易燃物,比如枯死的树木的树心,或者干桦树皮里的丝绒状的干树须;
③两样备齐后,就可以用力摩擦撞击硬物,产生火星,再加快其撞击速度和力度,以促成大量火花的生成,并使这些火星恰好落在准备好的易燃物上,点燃易燃物,从而采取火种,燃烧木柴,成为熊熊大火;
④获得火种后需要好好保存,这样就不需要每次为了生火而大费周折。

6.在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里,你没有鱼竿没有网,没有任何渔具,可是你却非常想吃湖里的鱼,这时,你该如何做?
①工具:寻找有枝丫的树枝,用手斧或刀子削尖枝丫,成为叉状;树枝的另一端制成手柄,这样制作出简单的鱼叉;
②方法:潜入浅水区耐心等待,鱼儿游过来后,眼明手快,马上出击;
③必备知识:注意水面的折射会使光转向,所以通常鱼叉要刺向所看到的鱼儿偏低点的地方。(这些知识是你在自然课堂或物理课堂上应该学到的,所以平时要注意知识的储备哦。)

7.除了捕鱼可以带给我们鲜美的食物外,狩猎获得的食物同样也可以成为我们的美餐,比如兔子、鸟类等,但以肉类动物作为食物时,对我们的野外烹调能力是个很好的挑战哦,因为:
①肉类一定要煮熟,最好放一些盐;
②一顿吃不完的肉类要以火烤熟,存放好。没有烤熟就存放,会更容易腐烂变质,还会导致病菌的滋生,生肉的气味甚至会招来其他的危险动物;
③要善于利用任何有用的东西,比如动物的羽毛可以留存,可以用来做箭头或者取暖。

8.在野外采摘浆果、狩猎,或者坐在树阴底下休息的时候,你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蓦地回头,不远处有一只狼在注视着你……在野外,这是司空见惯的情景,狼似乎比豪猪更有杀伤力。怎么?你也不寒而栗了?那么赶快掌握一些防护和逃跑的技巧吧!

①野外出行要随身携带武器,以备危难时刻防身之用;
②遇到狼群后,要借助灌木丛掩护,尽快躲避,继而悄无声息地逃离它们的视线;不可惊慌失措,不择路而狂奔;
③夜晚出行可以举火把开路,火可以防止狼群的接近;夜宿时在栖息地附近生篝火防护。

9.森林中的气候瞬息万变,龙卷风也是常客。卷砂石、撼大树,所略之地,能卷走的全部卷走,那么,应该如何应对龙卷风呢?
①人:龙卷风到来之时,尽量避开龙卷风前进的道路或者躲到山洞中;
②物:重要物资应该储备在大岩石缝隙中或山洞里,防止被龙卷风卷走或撕得支离破碎;
③房屋:避难的房屋最好以绳索固定于大树干或某一固定的大物体上;
④切忌:不可试图将人绑于树干上,虽然不会被卷走,但是可能会被飞沙走石打死。

10.你没有绳子、没有钉子,只有一把手斧,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才能做一只木筏呢?
①制作:用韧劲好的藤萝编成绳索,收集平直的树干,以编好的绳索捆绑树干;
②地点:直接于水边制作木筏,这样可以方便下水;
③固定:每次回到岸边要以绳索将木筏固定;
④晾晒:木筏泡水太久会减少浮力,要定期拖上岸曝晒。

丛林生活险象环生,技巧也是难以尽述的,想获得更多实战技巧,请关注《手斧男孩》系列!


第2节:带着手斧启程

布莱恩•罗伯逊透过小飞机的窗口,凝视着下面一望无垠的北方荒野。这可真是架小飞机--一架塞斯纳406丛林机。飞机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足以吞没任何声音,也让你打消了所有想要交谈的念头。

好在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今年13岁的他,是这架飞机上惟一的乘客。当然,还得有个飞行员。他叫什么来着?吉姆?杰克?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名字?反正他45岁左右,从准备起飞到现在,他就像个闷葫芦,什么话也不说。事实上,自打布莱恩的妈妈开车送他到这个位于纽约汉普顿的小机场时起,飞行员就只对他说过几个字:"坐到副驾驶位子上来。"

布莱恩乖乖地照做了。飞机起飞了,而这就是起飞前最后一次谈话。

当然,起飞的那一刻是令人兴奋的。再说,他以前从未坐过单引擎飞机,更甭提能够坐上副驾驶的位子了。坐在这个位子上,飞机上的所有仪表盘都一览无余;而且当飞机爬升的时候,他还能够看到飞行员是如何操纵的。飞机一下子攀高、猛地爬升、顺着气流滑翔,这一切都多么有趣,多么令人兴奋呀!然而,这快乐转瞬即逝。五分钟后,他们到达距地面约六千英尺的高空,飞机正朝着西北方向飞去。从那时起,飞行员就一声不吭了。他双眼直视前方,惟有嗡嗡作响的引擎声叫个不停。伴着这嗡嗡声,一片葱绿的丛林展现在机翼前,飞机划过地平线,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幻:湖泊、沼泽、还有弯弯曲曲的溪水和小河。

现在,布莱恩不再兴奋了。他坐在那儿,眼睛看着窗外,耳旁伴着呼啸的风声,这可真像是在打雷!他试图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坐上了这架飞机。

大脑在飞转,思绪在铺开。

唉,为什么一切总是要围绕这个字眼儿呢?

离婚!

多么丑陋的字眼儿,他愤愤地想。这个让人痛苦而又丑陋的字眼儿,它意味着无休止的战争和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有律师--上帝,他不禁在心中暗念,他是多么痛恨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呀!他们若无其事地坐在你面前,带着职业的微笑,试图用法律术语对你解释:你的生活将被撕得粉碎--所有的一切,全都完蛋了!你的家庭,你的生活--所有温暖而可靠的一切。该死的离婚!这个破裂的字眼儿,丑陋的、破裂的字眼儿。


第3节:天大的秘密
   
离婚。

秘密。

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他知道了,没告诉任何人,是关于他妈妈的。正是因为它,他们俩才会离婚。而他知道了,知道了这个--秘密。

离婚。

秘密。


一想到这里,布莱恩眼睛就直冒火,"该死,"他暗想道,"又要流眼泪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经常为这个掉眼泪,可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他,不会再掉眼泪了。他只会冒火,休想让他再哭鼻子!尽管愤怒的眼泪还是会不争气地冒出来,可那绝不是哭!他用手指头擦了擦眼睛,又拿眼角儿瞟了一下飞行员,确定他没有注意到他的怒火和眼泪。

飞行员直直地坐着,看起来又高又大。他手握操纵杆,脚踩着舵板。他可真像机器,简直就是飞机的延伸,一点儿也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的仪表盘上,布莱恩看见刻度盘、开关、仪表、按钮、控制杆、曲柄、(机)灯、手柄,它们不停地在眼前摆动闪烁,这些奇怪的信号他一点也看不懂,当然,还有同样难懂的飞行员。没错,他就是飞机的一部分,根本不是人。

飞行员忽然注意到布莱恩在看他,他咧了咧嘴,真难得,他竟然笑了。"以前坐过副驾驶位吗?"他转过身子,把右耳朵上的耳机扶到太阳穴上,大声吼着,盖过了引擎的巨大轰鸣声。

布莱恩摇摇头。他以前可从没坐过飞机,也从来没看见过飞行员的座舱,除了在电影或者电视里。这里又吵又乱,"嗯,第一次。"

"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复杂,好的飞机,比方这个,简直自己就能飞。"飞行员耸耸肩。"让我的工作变得很轻松。"他拽着布莱恩的左胳膊,"来,把手放在操纵杆上,脚踩在舵板上。我教你怎么做。"

布莱恩摇摇头,"我看,还是别……"

"没关系,试一试怕什么……"

布莱恩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操纵杆,握得太紧连手指关节儿都捏白了。他伸脚猛地踩了下舵板,飞机突然向右转。

"别那么用力,轻轻地,轻轻地。"

布莱恩放松了些,拳头不再攥得那么紧了。通过操纵操纵杆和舵板,伴着飞机的颠簸,有那么一会儿,布莱恩还真忘了眼中的怒火。他兴奋极了。

"你瞧。"飞行员把布莱恩的手举在空中,让他双脚离开舵板,向布莱恩展示实际是飞机自己在飞。"很简单,现在把操纵杆往右打一点儿,右脚踏上舵板,再用点儿力。"

布莱恩轻轻地转动操纵杆,飞机立刻驶向右方,同时,当他在右脚舵板上使劲时,机头也滑向右方。现在他不再用力,只是拉直操纵杆,飞机自动扶直。

"现在你可以转向,再让它往左边回来一点儿。"

布莱恩把操纵杆打到左边,在左脚舵板上用力,飞机果真又转了回来。"真简单,"他笑着说,"至少这个挺简单。"

飞行员点点头。"所有的飞行都很简单,只要你肯花时间学习,就像做其他任何事情一样。唔,就像其他的事情一样。"他又回来操纵飞机,摸了摸左肩。"浑身不舒服--一定是老了。"

布莱恩放开控制盘,把脚抽了出来,随即飞行员把手放到操纵杆上。"谢谢你。"布莱恩小声说。

可是此时飞行员已经带上耳机,布莱恩的感激也淹没于巨大的引擎噪音之中。一切恢复如初。布莱恩无聊地望着窗外不尽的绿树和湖泊,只是,眼中不再有怒火。然而,记忆尚在,如潮水汹涌。还是那些字眼儿,见鬼,总是那些字眼儿。



第4节:分居接着离婚

离婚。

秘密。

打架。

分居。

正式分居。布莱恩的爸爸和他一样,对此同样不能理解,只知道布莱恩的妈妈拼命地想离婚。分居,接着是离婚,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法院把他判给了妈妈,他只有夏天才能和爸爸见面,法官说什么"探视权"。天啊,这可真正式!布莱恩恨法官,就像恨律师一样,总之,痛恨一切道貌岸然的家伙!那些法官俯身问布莱恩:"你是否明白了你要住在哪儿,而且知道为什么?"法官们这些该死的关心一文不值,就像律师们所说的法律术语一样,屁用不顶!

夏天,布莱恩应该与爸爸住在一起。而在学年里,他必须与妈妈在一块儿生活。这就是那些法官们在看了呈上的文件和听了律师们的陈词之后所说的话。空谈!全是些没用的废话!

突然,飞机有些轻微的晃动,布莱恩收回了思绪,打量了一下飞行员。他又开始摩挲他的肩膀了,机舱里突然传来臭屁味儿。布莱恩赶忙回过头,以免让飞行员觉得太尴尬。显然,他的身体有些不适,一定是胃不舒服了。

布莱恩没在意,继续想着心事。这个夏天--这可是他被允许使用"探视权"的头一个夏天,他可以和爸爸待在一块儿了。在父母刚离婚一个月之后,布莱恩要去北方。爸爸是个机械工程师,他正在为石油钻孔机设计,噢不,发明,发明一个新钻头,一个能自动清洁、自动削尖的钻头。他正在加拿大的油田工作,那地方就在树海的那边,苔原开始,森林终结之处。布莱恩从纽约出发的时候,也带了些钻井设备。设备绑在飞机后段,紧挨着驾驶员们所说的"救生包"。救生包中有紧急救助装备,紧急降落时,能够为人员提供必要的工具与食物供给。这些救助装备一定是在城市里订做的,再放在这架丛林小飞机上,与一位名叫吉姆、杰克或其他什么名字的驾驶员一同飞行。其实,这是个不错的家伙,还让他学会了开飞机呢。

噢,除了这股臭味儿。现在飞机里不断有一股接一股的臭气传来,忍无可忍,布莱恩不得不又看了看飞行员。瞧,这家伙又在抓肩膀了!这次,还不停地抓胳膊呢!是左胳膊。该死,这会让臭气散得更快。味儿可真浓呀,看来自己只能躲得远远的了。可能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吧,布莱恩心想。

又想起了妈妈。是妈妈开车把他从城里送到汉普顿来坐飞机的,车上还装满了钻井设备呢。一路上都沉默着,长时间的沉默。整整两个半小时,他就坐在车里,一声不吭。可这会儿,他已经在飞机上了,也是呆呆地望着窗外。这不禁让他想起坐在妈妈车里的情景,一小时后,他们已经驶出了城里,她转身问他。

"儿子,我们谈谈吧!难道我们就不能谈谈吗?为什么不肯跟妈妈说说,到底是什么让你那么心烦?"
唉,又来了:离婚;分居;还有那个秘密。怎么能告诉她呢?因此,他只有保持沉默,一个劲儿地摇头儿,继续茫然地盯着窗外的乡村景色。妈妈也只好作罢,继续开车,当他们快到汉普顿时,才又开口说话。

她转身从座位后面拉出一个纸袋,"我有些东西给你,旅途中或许用得着。"

布莱恩接过纸袋,打开盖子,里面竟是一把手斧:钢制斧柄,橡胶手把,斧头装在一个牢固的皮套内,上面有用黄铜铆钉钉住的腰系吊环。

"可以系在腰带上。"妈妈头也不回地说。因为现在公路上有几辆农场大卡车,她必须穿行其间,得集中注意力才行。"商店里的人说,你可能会用到。要知道,你得和你父亲待在森林里。"



第5节:心脏病发作

是"爸爸",他心里抗议道,不是"我父亲"。我的爸爸!"谢谢,它可真不错。"布莱恩谢道。但是这感谢听起来虚伪极了,连布莱恩自己都感到了这一点。

"挎上它试试,儿子,看看它别在你腰上是什么样。"

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说"不"。正常人都会说不,平白无故别上这么一把手斧,多假,多可笑呀!不过,这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可是,这会儿,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柔弱,就好像一经触碰就要碎掉似的,这让他很难不答应。即使他知道了她的秘密,还对此极其愤怒,现在都快恨死她了,他仍觉得很难拒绝。嗨,迁就一下她吧。他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把手斧戴了上去,重新系好腰带。

"转过来一点儿,让妈妈看看。"

他偏过身去,觉得有点儿滑稽。

她点了点头。"真像个童子军,我的小童子军。"她的声音可真亲切呀。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生了病,她就是这个声调儿。他感冒了,她会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额头上,温柔地对他说着……可恶,眼睛又发热了,他赶紧转过身去,看着窗外,千万别让她看到。后来他竟忘了那手斧,就这样一直到了机场。直到登机时,手斧还挂在腰带上呢。

因为他乘坐的只是一架来自小机场的丛林飞机,没有安检这道程序,所以飞机等他一来,就立刻发动引擎,他见状慌忙抓起行李箱和包裹袋,冲进了飞机,连腰间的手斧都忘了摘下。

所以,它现在还别在他的腰带上。起初,他还挺难为情的,可飞行员说不要紧,他也就释然了。随着飞机起飞,飞行开始,布莱恩竟忘了把它摘下来。

哎哟,现在驾驶舱里更臭了。太糟了,简直奇臭无比!布莱恩再次转过身,盯着飞行员。只见他两只手都按在胃上,脸上痛苦地抽搐着,接着又伸手抱住左肩。

"你不知道,孩子……"飞行员的声音哑哑的,小得都快听不见了。"我这里太疼了,太疼了。我也恨它,可是……"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仿佛又一阵疼痛袭来,他抽搐得更厉害了。这下,连布莱恩都能看出来有多糟了--疼痛使得飞行员"呯"地坐回到座位上,翻来覆去地折腾。

"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飞行员拧开头上的麦克风按钮,手呈弓形摸索到胃上,然后,用手指轻弹着开关说:"这里是飞机406……"

接着,看得出,又是一记重击,就像一记重拳打过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缩进了座位里,布莱恩伸手扶他,一开始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随即,他明白了。

布莱恩明白了。飞行员的嘴张得大大的,急促地呼吸,伴着阵阵咒骂和痉挛,不停地猛撞座位,现在又紧抱着双肩。咒骂和喘气声不断,"胸!噢,上帝,我的胸快要炸了!"

布莱恩现在终于明白了。

飞行员心脏病发作了。布莱恩有一次和妈妈去购物中心,看见一个男的刚走到佩斯利商店门前,心脏病就发作了。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尖叫着大喊胸闷。那是个老头儿,比眼前的飞行员可老多了。

布莱恩明白了。

飞行员正遭受着心脏病的攻击。布莱恩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到飞行员频频拍打座椅,右腿抽搐着,猛然一蹬,也不知他踢到了什么,飞机竟转了方向。他头向前栽倒了,拼命地吐着口水。唾沫顺着嘴角流出来,腿缩作一团,挤进了座位里,还不停地翻着白眼儿。

哎哟,他的眼中只有眼白;味儿可更臭了,驾驶舱里满是臭味儿。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太突然了。布莱恩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了。


第二章

第6节:一个人的飞行

飞行员不停地咕哝着,刚刚他还能抱怨疼,现在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随即,飞机开始摇晃。

飞机的晃动把飞行员又推了回来。现在布莱恩坐在那里,伴着引擎的轰鸣,却有种异样的沉默--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孤独。布莱恩愣住了。

"打住!"他在内心深处喝道。他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相信刚才所看到的情景。一切都得停下来!布莱恩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心里充满了恐惧。他害怕极了,简直透不过气来,他的思想,连同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停下来!

几秒钟过去了,时间似乎凝固了,这几秒钟成了他生命的全部。然后,他才开始明白自己所看到的,意识到现在的情形更糟了,简直糟透了,他恨不得立刻让自己昏死过去,什么也不想。

他竟然坐在一架呼啸的丛林飞机上,离地面七千英尺,下面就是无垠的北方荒原,而飞机的飞行员此刻正遭受着严重的心脏病袭击,没准儿已经死了,或者是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他是孤独的。

坐在无人驾驶却仍在咆哮前行的飞机中,他无依无靠。

一个人。

一度,布莱恩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即使后来,他的大脑开始运转,他能够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不能做任何事情。他的手和胳膊都像灌了铅一样,一点儿也不听使唤。

随即,他转念一想,要是事情根本没发生该多好呀。"睡着了,"他看着飞行员,在心里尖叫着,"你只是睡着了。该死的,立刻把眼睛睁开,用你的手操纵飞机,把脚放在踏板上!"--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飞行员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只在飞机遭遇到一小股气流意外地发生颠簸时,他那松弛的脑袋才随之左右晃动。

好在,还有飞机。

不知怎么回事,飞机还在飞行着。几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飞机还飞得好好的,就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这让布莱恩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一定得做点儿什么,是得做点儿什么了!可是,该做什么呢?

求救。

他必须求救。

他用颤抖的手指头碰了碰飞行员的胸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呀!他知道好像有一些救护程序,得给心脏病患者做嘴对嘴的人工呼吸,并且按压他们的胸部,叫什么"心肺复苏",可是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给飞行员做呀!你瞧,他还坐在驾驶位上,身上还绑着安全带呢。布莱恩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飞行员,摸他的胸部,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这是不是意味着,飞行员差不多已经死了?

"求求你,"布莱恩央求着,却不知道要求什么,或者要求谁,"求求你……"

此刻,飞机又开始摇晃了,是撞上了更强烈的气流。布莱恩感觉机头在往下沉!不是那种俯冲,而是略微地下倾,下倾的角度加快了航速。他知道,角度上稍有偏差,飞机就可能最终冲进丛林里。因为现在他已经从前方的地平线上看到丛林了,而刚才他看到的只有蓝天。

无论如何,他都得继续飞。必须驾驶飞机,他得自己救自己。飞行员指望不上了,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他得试着驾驶这架飞机。

他坐回座椅,直视前方,把仍在颤抖的手放在操纵杆上,双脚轻轻地踩在舵板上。他不知在哪本书上读到过:拉起操纵杆就能让飞机升高。你得一直把操纵杆往后拉。他用力拉了一下操纵杆,它立刻转向他。简单,太简单了。只见飞机,本来是加速下驶,这会儿却陡然上升。这一下却让布莱恩的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他忍住了,又推回操纵杆,谁知推过了头,机头又低于水平线了,马力加大,飞机来了一个小小的俯冲。



第7节:飞机要飞到哪儿
         
该死,推过头了。

他又把操纵杆打回来,这回力量可轻多了,机头又浮起来了,还是过头了,但不像上次晃得厉害。看来得再往下降一点,糟了,又过头了,再打回来点儿。很简单嘛!发动机罩的前端总算稳定下来了。当他把发动机罩对准地平线后,飞机似乎飞得还挺平稳。当他握定操纵杆,自始至终屏气凝神的布莱恩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吁,现在该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天空晴朗、湛蓝,到处是大块大块的云朵。他向窗外看了一会儿,真希望能看见什么城镇呀,小村子呀,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有成片的丛林,无边无际的绿色,还有越来越多的湖泊,可是,飞机要飞到哪儿去呢?

他正在飞,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要飞向何方。他凑到飞机的仪表盘前,仔细研究刻度盘,真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帮助,比如说找到一个指南针什么的。这里可真复杂呀,到处都是数字和灯光,闪烁混杂。在仪表盘的上方,有一个灯亮着显示数字342,紧挨着又有一个灯显示22。再往下是几行刻度盘,好像是显示风的动态的,比如旋转啦、移动啦。有一个带着指针的刻度盘指向数字70,他猜测,只是猜猜,可能是高度计。那么这个装置就告诉他距离地平面的高度,没准是距离海平面的高度?他幸好读过有关高度计的知识,可在哪儿读的、读到什么,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稍微靠左一点儿,在高度计的左下方,他看到了一个附着灯光刻度盘和两个按钮的长方形小控板。他的眼睛扫了两三次,才看见金属盘上有一行特别小的字:"发送器221"。这让他茅塞顿开,啊哈,他总算弄明白了,这是无线电接收装置!

噢,无线电。当然!有救了!他必须用它。刚才飞行员也曾经、曾经用过无线电(他不肯对自己说飞行员已经死了,连想都不敢这么想),是的,他当时就想用这台无线电。

布莱恩看看飞行员。耳机还挂在他头上呢,已经歪到一边了,飞行员的身子挤在座位里,麦克风的开关还别在他的腰带上。

要想得到耳机,布莱恩就得从飞行员身上去摘。必须伸手从飞行员的头上取下耳机,否则他就不能用无线电来呼救。他必须把手伸过去……

双手又开始发抖。他不愿意靠近飞行员,更不愿意碰他。可没办法,他必须去!必须拿到耳机!他把手从操纵杆上移开,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看看飞机会怎样。飞机仍然正常行驶,很平稳。

很好,他想,现在就去做这件事。他转身从飞行员头上取下耳机。他还得顺带留意着飞机,怕它下降。耳机拿得还算顺利,可是麦克风的开关还别在飞行员的腰带上呢,噢,见鬼,那大块头还挤在座位里呢。这可有点儿难办,得把它拉出来。拽麦克风开关的时候,他的胳膊肘碰到了操纵杆,还在上面重重地压了一下,飞机立刻小幅下沉。布莱恩赶忙抓住操纵杆,把它拉回,见鬼,又用力过猛了。飞机又开始上下颠簸,天哪!胃里拧着劲儿地翻腾,好不容易才控制了局面。

OK,搞定了!他又用力拽了一下麦克风线,总算把线拉出来了。他花一两秒钟戴上了耳机,又把小麦克风话筒拉到嘴前。刚才飞行员就是这么用的。接着,他按下腰带上的开关,对着麦克吹了吹气。

他听见耳机里自己呼吸的声音。"喂?有人在听吗?喂喂……"



第8节:私人无线电

重复了两三遍后,他停下来等着。可除了自己呼吸声外,他没听到任何回音。

恐慌再度袭来。他曾经害怕过,曾经不停地抵御心中的恐惧,尽力不去想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恐慌又来了。他开始对着麦克风惊声尖叫,一遍又一遍。

"救命呀!有没有人能帮帮我呀!我在飞机上,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开始放声大哭,边哭边用力拍打着飞机的操纵杆,把它推下又拉回。可是麦克风里除了他自己的哭泣声,什么也听不到。自己的哭喊声又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这简直就是对他的莫大嘲讽。

这是麦克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曾经偶然用过叔叔货车上的私人无线电通讯器。你得把麦克的开关切断,才能听到别人讲话。他伸手摸到腰带,关上了开关。

刚开始他只能听到一片"嘶嘶拉拉"的无线电波声。突然,透过杂音和干扰,一个声音蹦了出来。

"谁在呼叫地面指挥塔?我再重复一遍,关掉你的麦克风--你正在覆盖我的讯号。完毕。"

声音停止了。布莱恩使劲地按了下麦克开关,拼命喊到:"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是我,是我!……"随即,又关掉了开关。

"收到。我收到你的讯号了。"那个声音变得很微弱,还时断时续。"请说明你目前的困难和方位。还有,在每次通话结束时,要说'完毕'。"

说明我的困难,布莱恩想,上帝,我的困难。"我……我在一架飞机上,飞行员……他已经不能开飞机了。可我不会开飞机。救我,救……"没来得及结束通话,他就急急地关上了麦克风。

片刻停顿之后,又传来了回复。"你的信号突然中断了,我几乎接收不到。我明白……飞行员……你不会开飞机?是吗?完毕。"

布莱恩现在几乎听不到了,耳边传来噪音和干扰声。"是真的,我不会开。现在飞机还在飞,但我不知道它还能飞多久。完毕。"

"……没信号呀。你的方位?航班号……方位。……毕。"

"我不知道我的航班号,也不知道我的方位。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就这些。完毕。"

现在,他只好静静地等着,却没有半点回音。一度他觉得好像在杂音的间隙,听到那么几个字儿,但也可能是静电干扰。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飞机咆哮着,布莱恩仍在竖起耳朵用心听,却什么也听不到。于是他再次打开了开关。

"我不知道航班号。我的名字叫布莱恩•罗伯逊,我们是从纽约汉普顿起飞的,要到加拿大的油田去见我爸爸,我不知道怎么开飞机,飞行员他……"

他放开麦克,声音开始颤抖。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开始尖叫。不能这样!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有什么人在听我说吗?谁能帮我开这架飞机,请回答我!"

他关掉麦克,除了耳机的嘶嘶声外,什么也听不到。他不断地重复呼救,对着麦克哭呀叫呀,足足折腾了半个钟头,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他失望地扯下耳机,把它扔到一边。看来没希望了。即使接通了,他们又能帮我做什么呢?嘱咐我小心点儿?哼!

绝望。

他只能再试着猜猜那些刻度盘。他想至少也得大概知道哪个代表速度吧,应该就是亮灯显示160的那个。但是他不知道这指的到底是一小时160英里,还是公里,或者它只表明飞机在空中的飞行速度,而不是地面速度。他知道空中速度与地面速度不同,却不知道怎么换算。

他开始回想以前读到的有关飞行的书:机翼如何工作,螺旋桨如何通过空气推动飞机。可是,那些粗浅的知识根本帮不了他。



第9节:飞机会掉下去

现在,谁都帮不了他。

一个钟头过去了。他拿起耳机再试一次,他知道,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了。可是,没有回音。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囚犯,被关在一个小牢房里,还在以每小时160英里的速度在空中风驰电掣,飞向--噢,他真不知道是哪儿--就说是朝着某个方向飞吧,直到……

这就是问题所在!直到哪儿呢?直到燃料耗尽。一旦燃料耗尽,飞机就会掉下去。

还应该有一段时间。

或者,他应该收起油门,让它现在掉下去。他知道飞行员推进油门来加速。那么要是他收起油门,没准引擎就会减速,飞机就会坠落。

下面种种就是他的选择。他可以等待飞机燃油耗尽掉下来;不想干等的话,他可以推进油门,让这一切早点儿结束。要是什么都不做等着燃料耗光,他没准能走得更远些--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朝哪儿飞。飞行员心脏病发作时,曾经碰过操纵杆让飞机转向,可是布莱恩记不得这一碰就改向了多少或怎么才能返回到原航线。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原航线,只能瞎猜上面写着342的那个显示器可能会是方向仪。他不知道自己现处何方,也不知道将要飞向何方,所以是现在坠落还是晚点坠落,根本没什么区别。

求生的本能却反对他立刻熄掉引擎,马上坠落。他隐约感觉到飞机现在的航向是错的,他或许正朝着错误的方向飞去。可他还是没法说服自己熄掉引擎,选择即刻坠落。至少,现在他是安全的,总比掉下来要安全得多--飞机还在稳稳地飞着,他还能呼吸。要是引擎停止,他马上就得掉下来。

因此,他任由飞机飞着,保持高度,还不停地试图与地面联系。他还琢磨出了一套呼救程序:看着嵌入仪表盘上的小钟,每隔十分钟他就给地面留一条简短的信息:"我需要帮助。有人在听吗?"

在联系间隙,他尽力为即将到来的坠落做好准备。一旦燃油耗尽,飞机就会开始下降。他是这么猜的:没有了螺旋桨的推动,他得放下机头,以保持飞行速度--这些好像在哪儿读过,不然就是福至灵犀。反正这么做讲得通。他必须把机头降下来,保持住飞行速度,然后,就在即将撞击之前,再把机头拉高,尽可能地让飞机减速。

似乎很有道理。滑下去,减速,着陆。

着陆。

他必须搞清楚降落时的地形。问题是,自打开始飞越这片森林起,他就从没看到过一块空地。好像有一些沼泽,但是还有丛林散布其中。没有公路,没有小路,没有空地。

只有湖。这倒提醒了他,可以把湖作为着陆点。要是落在丛林里,那无异于死路一条。因为一旦掉下来,成片的大树就会把飞机撕得粉碎。

看来,他得落在一个湖上了。不对,得在湖边儿。他得降到湖边儿上,尽可能地放慢速度让飞机刚好停在岸边儿,掉不到水里。

"说得倒容易",他暗想道,"可做起来有多难呀!"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啊!这句话和着引擎的轰鸣变成了有节奏的调子。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呀。

不可能做到。

他反复呼叫地面17次,在每十分钟的空当儿里,他也没闲着,不停地忙活,为着陆做准备。其间,他又瞧了瞧飞行员,碰了碰他的脸,噢,这家伙的皮肤可真凉。又凉又硬,该不是死了吧?布莱恩沮丧地回到了仪表盘前。拼了,只能拼了!他系紧了安全带,摆好架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着陆时的操作程序。


第10节:蓝色的自由

燃料耗尽时,他得把机头降下来,驶向最近的湖泊,努力试着让飞机飞过水面。行了,这就是他能想到的。让飞机贴着水面飞。还有,在飞机即将着陆时,他还得使劲儿把操纵杆往后拉,放慢速度,减缓冲击力。

他脑袋里像放电影似的翻来覆去地播放着陆步骤的图景。飞机耗光了油,在水面上滑翔,撞击,着陆--反正他在电视上看到的就是这些。他尽力设想,努力准备好。

可是,当他试图与地面进行第18次联系的时候,引擎突然毫无预警地一阵号叫,倏然熄火。静寂突如其来,只有螺旋桨旋转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划过座舱。

布莱恩把机头压低,然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下死定了,布莱恩想着。完了,死定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他都快崩溃了。

死定了!他用手背抹了抹嘴,继续把机头放低。飞机进入滑行状态,速度极快,高度不断下降。突然,他能看清地面了,见鬼,竟没有湖泊!自打开始飞过森林就老在他眼前晃的那些湖泊突然都没了踪影,消失了。眼前没有,远远望去,前方很远的地平线上,有很多湖泊。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蓝光。

可是得眼前就有一个才好呀!他迫切需要一个湖就在眼前!好让飞机着陆呀!可是他从机窗看到的只是满眼的树!该死的树林!是不是应该掉头呢?假如必须掉头的话,他没把握能让飞机继续飞行。噢,胃里又开始翻腾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那里!

不在正前方,而是稍稍偏右一点,他看到了一个湖!一个L形的湖!边角儿都是圆圆的。飞机几乎已经快到L湖的长边了,从L湖的底部直飞向顶部。再右偏一点点就好了。他轻轻地踩下右舵板,机头随即右移。

可是转向牺牲了速度。现在,湖就在机头的正前方了。他轻轻地拉起操纵杆,机头立刻上扬。这引起了飞机速度骤减,都快停下来了,飞机在空气中颠簸。操纵杆突然间没了束缚,这可吓坏了布莱恩,他忙把操纵杆推回。速度倒是快了那么一点儿,可飞机已经掉得够低的了,扫在挡风玻璃上的全是树枝,而湖还在飞机的前方,看上去遥不可及。

大概有那么三四秒钟,似乎一切都凝固了,几乎停止了。飞机虽然在飞,却飞得很慢很慢……好像永远也到不了湖边。布莱恩向外一看,看到一个小小的池塘,在池塘的一角,有一种体形庞大的动物--没准儿是驼鹿--突兀地站在水里。一切都静止,全都不动了,池塘、驼鹿还有绿树,现在他俯视着它们,离地面只有三四百英尺,噢,这一切真像在画中。

然后,一切就立即在瞬间发生了。树木突然间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他视力所及全是绿色,他以为自己就要撞死了。谁知危急关头,运气又帮了他的忙,就在他即将坠地的那一刻,飞机竟然蹭进了一片空旷的小路,那是由倒下来的树开辟的临时航线,这片空地正好通向湖边。

飞机现在开始着陆了,坠落、碰撞,像块大石头一样跌进空地。布莱恩松开操纵杆,缩作一团,准备迎接坠落。不好!稍稍有点儿偏左,他慌忙拉起操纵杆升起机头,这时他看到了一池蓝色的湖水就在眼前,就在那一刻,飞机掉进了丛林里。

机翼拍在了空地一侧的大松树上,被撞得扭曲变形,向后扯开,从机体上折断下来。灰尘和尘土刮开了舱门,劈劈啪啪地打在他的脸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布莱恩误以为爆炸了。唔,突然间,他看不见东西了,只听得他被"呯"地一声推进了座位里,脑袋猛地向前撞到了操纵杆上。




















































































































































































































































































































































































































29

主题

1004

帖子

9878

积分

老牌枪友

Rank: 3Rank: 3

积分
9878

开坛元勋

 楼主| 发表于 2013-5-26 09: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节:记忆与现实

紧接着,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金属片片折断,飞机翻滚着跌向了右方,跃过丛林,冲到了水面上;掉了下来,落入水中,猛烈撞击水面,立刻被如水泥地般坚硬的水面拍了起来,飞机跃起,又重重地跌进水里。愤怒的湖水扯下挡风玻璃,震碎两侧机窗。湖水又把他猛地推回座位里。啊--有人在尖叫,从飞机开始跌进水里时,那叫声就开始了。有人尖声叫喊着,就像受惊吓的动物,那尖叫声里充满了恐惧与痛苦。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声音,他咆哮着抗议无情的湖水。可湖水却不理他那一套,继续把他和载着他的飞机推进更深的湖底。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满眼的蓝色,冷冰冰的蓝色。他用手胡乱地拉扯着安全带,好不容易弄松了些,拼命撕扯,腾出了一只手。他用手玩命地又拽又拉,安全带终于解开了。天哪,这该死的湖水,就快把他憋死了,要结果了他的小命儿--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竟然挣扎着从破碎的前窗玻璃中爬了出来。他整个儿跌进蓝色的水里,惊恐地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往回拽他,感到身上的防风衣已经扯破了。现在,他算是自由了,支离破碎的自由,撕成碎片的自由。

慢着,别高兴得太早,还有好远呢!还有好远才能到达水面呢。可他的肺就快炸了,他已经憋不住了,他得吸气,噢,水立刻塞进了嘴里,喝吧,喝吧,他喝了满满一肚子的水--最终--他成功了,最后的胜利是属于他的,他的脑袋冒出水面,沐浴着阳光。他狂吐着,当然也没忘了游泳,推着疲惫的身躯,早已没有意识。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些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了。游呀游呀,直到双手抓到了水边的杂草和岩石,使劲儿呀,用力呀,直到双手抓到了青草和灌木,他能感到上身已经爬上了陆地,粗硬的草叶儿划着他的脸颊,他无力地倒了下来。一切都停止了。一种他以前从未见过的色彩袭来,那色彩伴着疼痛在他的脑中炸裂开来,他昏了过去,从所发生的一切中昏了过去,只觉天旋地转,继而脑中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记忆,像一把尖刀,插入体中,用仇恨在他内心深处划开一个大口子。

秘密。

当时,他骑着十段变速脚踏车和好朋友特里出去玩。他们在自行车专用车道上尽情地骑着,返回的时候,决定走另外一条路,这条路必须经过琥珀大道商业街。不可思议的是,布莱恩竟能将那天所有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他记得当时商业街对面的大钟指示的时间是下午3∶31分,气温是华氏82度,还有日期。那天所有的数字,都变成记忆的一部分,而他的整个生活竟成了那个记忆的一部分。

特里刚好转过头冲他微笑,布莱恩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于是看到了--她。

是妈妈。

她坐在一辆旅行车里,一辆陌生的旅行车。他看着她,可她却没瞧见他。布莱恩想招手或者喊她,却突然愣住了--车里还有一个男人。

金发碧眼的短发男人,穿着白色网球套头衫。

布莱恩看到了这一幕,还看到了那个秘密,随后又看到了更多,可是记忆化成片段,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特里微笑,布莱恩从他的头上望过去,瞧见了旅行车,妈妈和一个男人坐在汽车里面,当时的时间、温度,他自行车的前轮儿,还有那个短发男人,男人的白衫,片片愤恨的记忆是如此真切。

秘密。



第12节:坠机结束了

布莱恩睁开眼睛,惊声尖叫。

有那么几秒钟,他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他只知道飞机坠毁了,他就快死了,于是,他拼命地尖叫,直至声嘶力竭。

周围却是静悄悄的,空气中充满了他的呜咽与哭喊。怎么能这么安静呀?就在刚才,还到处都是飞机的噪音、坠落、碰撞以及撕裂、哭喊声,可是现在,却这么安静。

小鸟在歌唱。

奇怪,怎么会有小鸟呢?

他觉得腿都湿透了,试着用手撑起身子,他低头看去,自己的两条腿还浸在湖里呢。奇怪。它们掉在了水里,他试着动了动,噢,天哪,疼痛袭来,让他疼得喘不上气来,他只好停了下来,可是腿还泡在水里呢!

疼痛。

记忆。
他转过身来,阳光照在水面上,是夕阳,哟,真刺眼,他只好扭过脸。

一切都过去了,坠机结束了。

他还活着。

坠机过去了,可是我还活着,他在心里默念。想到这儿,他闭上眼睛,低下头,静静地待了几分钟,没准儿更长。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疼痛减轻了许多--只是浑身上下隐隐作痛--坠机的全过程他都回想起来了。

冲入丛林中,然后又飞了出来,跌到湖面上。飞机坠落了,沉入湖底,他不知道怎么胡乱扑腾竟从飞机里挣脱出来。

经过一阵痛苦的挣扎,他终于游上来了,爬出了水面。他的腿火烧火燎地疼。额头仿佛有人拿锤子拼命地敲打一般,一阵一阵地疼。可腿竟然还能动,他把腿从湖里拔了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呀爬呀,离开了湿软的湖岸,爬到了一小片灌树丛旁边,然后躺下了。

只有这次,才是真正的休息,他得保存体力,不是吗?他侧身躺下,头枕着胳膊,闭上了眼睛,这就是他现在所能做的。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睡觉了。他闭着眼睛,睡着了,半点儿梦都没做,睡得又深又沉。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周围一丝光线也没有,漆黑一片,夜色沉沉。一时间,他又害怕起来。要看看,他心里叫着,一定得看看,要看清楚一切,可他看不见。他身子不动地转过头来,却发现湖对岸的天空微微泛白,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这让他想起睡觉已经是头天傍晚的事了。

"现在一定是早上了……"他咕咕哝哝地说,声音嘶哑,几近耳语。一宿沉睡,让他又活过来了。

当然,还是挺疼的,浑身都疼。他的腿由于痉挛,一伸直或者拉紧,就钻心地疼。稍一动,后背就疼得不行。更糟的是,每次心跳,就引得脑袋里一阵剧烈地疼痛,如同所有的撞击都作用在了头上。

他翻了个身,用手摸着两肋和双腿,缓缓地移动四肢,又揉了揉胳膊。奇怪,好像并没碎掉,就连严重的扭伤都没有。他记得九岁那年,他曾经骑着自己的小破车一头撞到了一辆停放的汽车的后屁股上,扭断了脚脖子,打了八周的石膏才养好;现在,身上没有一处摔断,竟没骨折!只不过受些皮肉伤而已。
他碰了下额头,顿觉额头肿得老高,像小山一样鼓鼓地挡在眼睛上方,软软的,手指头轻轻一碰,就疼得他差点儿哭出声来。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就像别的地方一样,好像全是淤伤和青肿,没有骨折。
我还活着,他想。我还活着。本来应该不是这样的,可能会死的,我这条小命可能早就挂了。

就像飞行员,慢着,他突然想起来了。飞行员还在飞机里,沉到水底,在湛蓝的湖底,拴在座椅上……

他坐起身,或者说努力挣扎着。第一次,他又倒了下去;可是第二次尝试时,尽管颇为费力,他还是嘟囔着总算坐了起来,侧身蹭去,直到后背靠到了一棵小树。他面向湖泊坐着,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浅,黎明将至。

第三章

第13节:一堆讨厌鬼

他的衣服全湿透了,又湿又冷地粘在了一起,周围一阵寒意。他拼命地把早已扯成碎片的防风衣绕在肩膀上,试图温暖他冰凉的身体。他不能想,不能让思绪正常运转。思绪来来回回地往返于现实和想像之间,不过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一时间,他似乎只能想像发生了坠机,他奋力地从沉掉的飞机中爬了出来,游到岸边。这些全都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者只是影视剧中的情景。随后,他就能够感觉到衣服又湿又冷,额头还鞭抽一样疼痛。于是他就知道这是真的,这一切都确确实实地发生了。然而,这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全都在一片朦胧的世界中。因此,他坐在那,注视着湖面,觉得阵阵疼痛如波涛般起起落落,看着太阳从湖面尽头升起。

一个小时过去了,也许是两个小时。他无法计算时间,也不关心时间,太阳已升到了半空,带来了些许温暖。起初只是一点儿,可是随着热气升腾,成群结队的昆虫袭来--稠密的蚊子扑了过来,蜂拥着围到他身上,像一层活动着的外套盖在他暴露着的皮肤上。当他吸气时,堵进他的鼻孔里;当他张嘴呼气时,涌入他的口中。

简直不可思议!这可不行,坠机他都活过来了,小小昆虫却没法搞定。他把它们咳出来,吐出来,打喷嚏喷出来,干脆闭上眼睛,拼命地往脸上拍,拍呀、打呀,不知有多少蚊子丢了性命。可是,刚大开杀戒,清理完一小块儿地方,更多的小虫子又扑了上来,那些稠密的、嘶叫着、嗡嗡作响的、一堆堆的讨厌鬼们!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大蚊子,还有一些小黑苍蝇。全都跑过来叮他、咬他、吃他。

不一会儿,他的眼睛就肿了,眯成一条缝儿,脸也又肿又圆,刚好配上他那肿胀的额头。他连忙拉过撕成碎片的防风衣盖在头上,想护住脑袋,可是风衣上到处是口子,屁用不顶。绝望之际,他把身上的T恤拽起来盖到了脸上,可是这样一来,后背又露了出来,背上柔软的新鲜皮肤成了众矢之的,蚊子、苍蝇一齐扑来,狂咬不止,他只好又把T恤放了下来。

最后,他穿上防风衣,用两只手扇,叫喊着、号叫着,挫折失望又苦恼不已,他束手无策。太阳完全升起,炙烤着他,赶走了衣服里的潮气,他沐浴在温暖之中,蚊子和苍蝇统统不见了,突然消失了。一分钟前他还坐在一大群蚊子中;一分钟后,它们都不见了,只有太阳照在头上。

吸血鬼,他心里骂道。很显然,它们不喜欢深夜,也许是因为夜里太冷,它们也受不了阳光直晒。当清晨天色灰白,天气变暖,太阳尚未完全升起之际--天哪,他简直不敢想像。从来没有,在他读过、看到的所有小说、影视节目中,从来没有,连一次也没有提到过蚊子和苍蝇。那些关于自然界的节目,向来只展示美景或动物跳跃于中的美好时光,半点儿不曾提到蚊子和苍蝇。

"呜。"他努力让自己站了起来,靠在树上,伸了伸腰,引发了新的疼痛。哎哟,背上的肌肉一定受伤了--当他伸展时,撕裂般地疼。不过,他前额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勉强站了起来,这一动作让原本虚弱的他差点摔倒在地。

拜蚊子所赐,他的手背高高肿起,眼睛也肿得都快睁不开了,他看东西都得通过一条小缝使劲儿瞧。

还好,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他自我安慰道,不停地挠痒痒,在他面前就是湖,湖水又蓝又深。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飞机沉入湖底,就在一片碧蓝的水面下,飞行员的身体还陷在座位里,他的头发飘动着……


第14节:运气可真好
         
噢,不,他猛地摇了摇脑袋,这下更疼了。别去想这些!

他环顾四周,湖就在他脚下延伸。他站在L形的湖的起点,向上看,是L的长边,向右看,是L的短边。在清晨的阳光和寂静之中,静谧的湖水平滑如镜,他甚至可以看见对面丛林的倒影。那水中的倒影像极了另一片森林,一座颠倒的森林与真实的森林相映成趣。他正看得出神,一只大鸟--看起来像乌鸦,不过比乌鸦大些--从真实的森林中飞出,鸟的倒影与之呼应,双双飞过水面。



周围全是绿色,绿得让他透不过气来。森林是由连片的松树和云杉构成的,还有成堆的低矮灌木散布其中,茂盛的草丛和另外一种极其矮小的灌木遍布整个森林。除了常绿树和一些他觉得可能是白杨的阔叶树外--他曾在电视上看见过生长在山上的白杨树,其余的树他多半不认识。湖周围有不少山,可是这些山都很小,几乎只能叫作"小丘"。这里的岩石极少,除了他的左手边。在那儿有座突起的岩丘伸了出来,俯瞰湖色,约二十英尺高。


假如飞机降落时稍稍偏左一点儿,铁定撞上岩丘,绝对不会落到湖上,那他早就跌得粉身碎骨了。

完蛋了。

这个词蹦了出来。我会完蛋的,粉身碎骨,体无完肤,摔在岩石上,死掉。

走运,他想。我可真走运。在这儿,我的运气可真好。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其实并不走运,果真运气好的话,爸爸妈妈就不会因为那个秘密而离婚了,他也不会坐飞机,还碰上飞行员心脏病突发,更不会待在这儿了,但还得托该死的好运气的福,让他免于一死!






他想,假如好运气走了,噩运就到了。


他脸上抽搐了一下,猛地摇了摇头,不敢多想。

这个岩丘呈圆形,似乎是由某种沙岩夹杂着深色岩层堆积而成。岩丘正前方的对岸,也就是L湖的拐角处,是一个由树枝和泥堆起来的护堤,高出水面约八或十英尺。起初,布莱恩虽叫不上名字,却知道那是什么--好像在电影里见到过。这时,一个小棕色脑袋突然从护堤附近的水面里探了出来,沿着L湖的短边游呀游的,留下一串串V形涟漪,这情景他一定也在哪儿见过。想起来了,这是河狸的家,在电视的公共频道他曾经看到过,人们称之为"河狸的旅馆"。

一条鱼跃出水面,鱼个头不大,却在河狸附近溅起了不小的水花。似乎是个信号,突然间,湖畔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只听得"扑通、扑通",沿岸一串串鱼儿相继跃起,数百条鱼儿跳跃着,拍打着水面。布莱恩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脑子仍然昏昏沉沉的,不能细细思考。这儿的景色可真美呀!这里有看不尽的新鲜东西,不过这里的一切全是蓝与绿。他早已看惯了城市的灰与白,听惯了城市里的噪音,交通、人们的谈话声不绝于耳,构成了城市的喧嚣与躁动。

而这里,起初很安静,或者他认为是安静的。可是一旦他开始倾听,用心去听时,他却听到了成千上百种声音:嘶嘶声、啾啾声,好多细小的声音,虫鸣、鸟叫,鱼儿跃起溅起的水花声--这里也很喧闹,但是这些声音他以前从未听到过,而这里的色彩对他来说同样是新奇的。所有的色彩和喧闹融入他的意识,混合而成一支蓝绿交织的调子,这嘶嘶作响的催眠曲听起来可真舒服呀,他真的很累了。


疲惫至极。

太累啦!不知怎么回事,光站着就让他力气耗尽。可以肯定的是,他仍然处于坠机后的震惊中,疼痛难忍、头晕眼花。这感觉真奇怪。

他又找到一棵树,笔直到顶端才有枝桠的高大的松树。布莱恩背靠松树坐下,俯瞰湖面,阳光温暖地照在身上。不一会儿,他就蜷曲着倒在地上,又睡着了。



第15节:拥有的一切

他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撑开眼睛后即刻知道自己急需一样东西,立刻,马上!


他渴死了,口渴得要命。嘴巴干透了,又涩又粘。嘴唇都裂开了,好像还渗出血来,如果不赶紧喝口水,他觉得自己会脱水而死的!他得喝很多水,越多越好。

他知道自己渴了,而且感到自己的脸都快让太阳烤焦了。时值正午,阳光正足,当他熟睡时,阳光炽烤着他,让他的脸火烧火燎地疼,会长水泡,还会脱皮。嗨,想这些干什么,一点儿用都没有,口渴得更厉害了。此时身上还是有些疼,还很僵硬,他只好扶着树慢慢站起身,俯视着湖水。


这儿到处是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喝,没人告诉过他湖水到底能不能喝,这又让他想起了飞行员。

沉入湖蓝色底部的飞机里、深陷的身体……

可恶,他暗自叫道。可是,眼前的湖水湛蓝、湿润,而他的嘴巴和喉咙早已干得冒了烟儿,真不知道哪里有能喝的水。再说,当他从飞机里游出来爬上岸时,恐怕早已吞下大量的湖水了。电影里的英雄总是能找到清澈的泉水,纯净甘洌。可是在电影里他们都没碰上飞机失事,也不会有肿胀的额头和疼痛的身体,还有火烧火燎的干渴,折磨得英雄没法思考。


布莱恩小步走下湖岸来到水边。岸边杂草丛生,使湖水看起来浑浑的,还有小生物在水里游动,好像是小臭虫。好在岸边还有一根伸向湖心的圆木,伸出约二十英尺,大概是以前被河狸推倒的吧,圆木上仍有些干枯的树枝竖起,就像扶手一样。他站到圆木上扶着树枝尽力保持平衡,然后摇摇晃晃地经过杂草和浑水。


走出了这一段,湖水就清澈多了,这里看不到游泳的小臭虫啦!他蹲在木头上喝水。先来一小口,他想,既然担心湖水不干净,那我只喝一小口吧。


然而,当他捧起一捧水送入口中,清凉的湖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蘸过了舌尖,那滋味儿简直太美啦,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连在炎炎夏日下,长时间的骑自行车远行也没有体会过如此的干渴。仿佛水已经不只是水,而是生命的全部,他再也等不及了。他弯下身,把脑袋扎进水里,喝呀喝呀,深深地、大口大口地吞着湖水。直到胃里涨满了,直到肚子圆鼓鼓的,他差点从圆木上跌到水里,他才立起身,踉踉跄跄地返回岸上。

一扑到岸上,他顿感恶心,"哇"地张开嘴吐出了好多湖水。不过,他的渴劲儿倒是过去了,连带他的头痛症也减轻了许多,可脸上的晒伤依旧不依不饶地疼着。

"那么,"他大声说,他整个人几乎随着这两个字跳了起来。这声音听上去怪怪的。他又清了清嗓子说,"那么,那么,那么我在这儿了。"



就是这样,他想。自从飞机失事后,这是第一次,他恢复了理智,脑袋开窍了,开始思考了。

我掉到了这儿--可这又是哪儿呢?


我在哪儿?

他沿着岸边回到那棵没有枝桠的大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皮坐了下来。现在,天气很热,不过好在太阳已经转到了背后,因此能够坐在树阴里,还相对舒服些。等等,头绪太多,好多事情都得梳理。



我在这里,却不知道这是哪里。随着思绪的展开,各种想法猛然涌出,所有的事情统统涌来,纷繁复杂,他有些招架不住。整个事件变成了一团乱麻,毫无意义。他抑制住内心的慌乱,试着一件件理清楚。




第16节:失踪飞机幸存者


他原本是飞向北方,打算和爸爸待上两三个月的暑假;飞行员突发心脏病,死掉了;飞机在加拿大北部的某个丛林里坠落;可恶的是,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飞了多远,飞向何方,落到哪里……






慢点,他暗叫,再慢点。

我叫布莱恩•罗伯逊,我今年十三岁,我只身一人待在加拿大北部的丛林里。

很好,他想,简单明了。

我正要坐飞机去看爸爸,可飞机却掉了下来,沉入湖中。

就这样,继续简短的思考。



我不知我在哪儿。

这还不算太糟,更要命的是,他们不知道我在哪儿--他们意味着任何想要找到我的人,那些搜救人员。


他们搜寻他,搜寻飞机。他的爸爸和妈妈知道他出事了,肯定会急疯的。他们就算把整个世界翻遍了也要找到他的!布莱恩在电视新闻里、电影里见过搜寻失踪飞机幸存者的情景。当一架飞机失事后,他们会立刻组织营救,几乎总是在一两天之内就能找到飞机。因为飞行员们都会事先制定出飞行计划,详尽地说明何时起飞,飞向哪里,以及飞行航线。所以他们会来的!他们会找他!救援人员会开着政府的飞机,覆盖由飞行员制定的飞行计划的所有路线,直到最终找到他。

说不定就在今天!他们也许今天就来!今天已经是失事后的第二天了。不对,布莱恩拧紧了眉毛。今天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飞机是在下午掉下来的,而他则在寒冷的夜里露宿了一宿。这么算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第一天。不过,他们还是有可能今天就来的。一旦发现布莱恩乘坐的飞机没有准时抵达,他们就会立刻展开搜救的。

啊哈!他们可能今天就来!

没准儿是架水陆两栖飞机,小小的丛林机带着救生艇,刚好可以在湖里着陆,载他走,带他回家。


慢着,回哪个家?爸爸家还是妈妈家?思绪停止了。嗨,这都无所谓。无论是爸爸家还是妈妈家,哪个家都行。只要能让他今天深夜或者明早之前能够回家,能够坐下来,美美地饱餐一顿,什么多汁儿的起士汉堡包呀,双份炸薯条再抹上番茄酱,再来上一杯浓浓的巧克力奶昔。

哎哟,想到这儿,肚子里咕咕直叫。



布莱恩揉了揉胃,饥饿总来骚扰他,只不过被比饥饿更可怕的恐惧、痛楚暂时压抑住罢了。可是现在,既然想到了汉堡,原本空空的腹中突然叽哩咕噜地一阵巨响,向他提出抗议。饥饿是如此强烈,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以前他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切地感受过它。湖水填满了他的胃,却没法填饱它,现在它需要食物,强烈地要求进食。


可是这里,他想,肯定没有什么可吃的。

什么也没有。


慢着,再想想。电影里的人陷入类似的困境时都怎么做呢?噢,对了,英雄通常会找到某种他认为可吃的植物,当然,这种植物的味道也不错,用它来填饱肚子。再不然就是设计很酷的陷阱捉到了一只小动物,然后熟练地把它架在小火上烹烤,没多久就能吃上一顿丰盛的烤肉大餐了。

布莱恩环顾四周,问题是他所看到的全是青草和灌木。这些显然都不能吃,而且除了许许多多的鸟和河狸外,他也没有看到什么可以捉来烤着吃的动物。嗨,就算碰运气捉到了,连火柴都没有,生不了火……


什么都没有。

思来想去还是那句话。他手中空空,什么东西也没有。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9

主题

1004

帖子

9878

积分

老牌枪友

Rank: 3Rank: 3

积分
9878

开坛元勋

 楼主| 发表于 2013-5-26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节:玩这场游戏
         



不对,是几乎什么也没有。"事实上,"他想,"我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缺什么。也许我应该试着搞清楚现在手里有什么,这样我就有点事做,不至于老想着食物了,可以等着他们找到我。"






这时,布莱恩想起以前有一个英语老师,那家伙叫勃彼奇,他总是说人要积极,要正面思考,凡事都要争取主动。勃彼奇是这么说的:要积极乐观,要争取主动。此时,布莱恩想到了他,却迫切地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积极乐观、怎么争取主动。"勃彼奇会告诉我的无非就是:我得积极行动。"他总是教育小孩子们要争取主动。






布莱恩变换了坐姿,屈膝而坐。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所有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了面前的草地上。






真够可怜的:一个25美分的硬币,三个1角的硬币,一个5美分的,两个1美分的;一个指甲刀;还有一个钱包,里面有一张20美元的钞票--"万一你被困在某个小镇的机场时,可以用它买吃的。"妈妈曾经这么对他说,以及一些零星的纸片。






还有,在他的腰带上竟然还拴着妈妈给他的手斧。怎么把它都忘了呢?他伸手拽出手斧放在草地上。斧刃边缘已经有点儿生锈了,他用拇指笨拙地擦掉铁锈。






就是这些了。






他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慢着,等等。如果打算玩这场游戏,还是按游戏规则行事吧。勃彼奇曾经告诉过他要抛开杂念,争取主动。要考虑周全,罗伯逊。






他还有一双网球鞋,没有半点儿破损,现在差不多全干了,还有袜子、牛仔裤、内衣裤、细皮带、一件T恤和一件被扯成了碎片挂在身上的防风衣。

还有一块手表。他的电子表仍戴在手腕上,可惜在坠机的那一刻就摔碎了,那小小的屏幕上一片空白。他把手表摘下来,想要扔掉,可是出手时又停住了,还是把手表放到草地上,与其他的物品摆在一起。



好了,就是这些了。

慢着,等等,还有一样东西。面前这些就是他的全部所有品,不过,他自己还没算上呢。勃彼奇过去经常反复向他们灌输这个道理:"你就是你自己最有价值的财富。不要忘了这一点。"
布莱恩又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真希望你在这儿,勃彼奇。我饿了,我愿意倾尽所有来换一个汉堡包。

"我饿了。"他叫出了声。起初还是以正常的声调,随后声音就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呼喊:"我饿呀!我饿呀!我饿呀!"

一停下来,四周顿时一片寂静。不仅是他,就连森林里原有的虫唧鸟鸣的伴奏也戛然而止。他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坏了森林里所有的生物,于是,大伙儿都不出声了。他四下里张望,张大嘴巴倾听着,觉得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的静寂,绝对的静寂。这里曾经总是有些声响,有些动静的。


虽然静寂只有几秒钟,可那感受却如此强烈,似乎成为他的一部分。没有动静。没有声音。随即,鸟儿又开始欢唱,小虫子又开始嗡嗡,接着啁啾声和鸦叫声此起彼伏,很快,这里又恢复了喧嚣。

独独落下他,还饿着肚子。

他一边把硬币和杂物放回口袋,将手斧别在腰间,一边想着:当然,要是他们今晚就到,或者再晚点,要是他们明天能来,饿肚子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要有水喝,人是可以好多天都不吃东西的,所以,就算他们明天晚些时候来,我也能挺过去,无非就是掉些肉呗,只要一个汉堡包、一杯奶昔、一份炸薯条就能把损失全都补回来了。

第18节:做点什么自救

一个想像中的汉堡包,以电视广告中描绘的模样,跳入他的脑海:漂亮的颜色,美味多汁的肉层,热气腾腾的……

他摇了摇头,赶忙把这幻象赶走,心想,就算他们明天还找不到我,也没有关系,我有充足的水,尽管还不能确定这水是否干净。

他又坐下,背靠着大树。有件事情总在烦扰着他。他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让他坐立不安:一些有关飞机和飞行员的事情,有可能改变一切……

啊哈,想起来啦--就在飞行员心脏病突发的那一刻,他的右脚猛踩舵板,飞机转向一旁。这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这个小细节不断地闪现在他的脑海里,推他、拉他,引起他的注意呢?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说到: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今天甚至明天也不会找到你。飞行员推了舵板,飞机猛然转向,确定了一条新航线。布莱恩记不清飞机的转向程度,可是原本也不会转太多,但是飞行员死后,布莱恩又在新航线上飞行了好几个小时。

早已远离了飞行员的既定航线。他以每小时160英里的速度飞行了好几个小时。哪怕是一小点儿的偏差,以这样的速度和时间来看,布莱恩现在或许都已经离开既定航线好几百公里了。


起初,他们可能会沿着飞行既定航线重点搜索。然后,他们没准会稍稍往外一点。可他很可能已经偏出航线三四百公里了呀!他既不知道,也无法估计他错飞了多远,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原始航线,也不知道自己偏航了多少。

一定偏了不少--他能记得的也就是这样了。向侧面猛地一拉,飞机转向,把他的头也重重地甩到一边。



他们可能两三天都找不到他。他觉得心跳加快,恐惧忽至。其实恐惧一直都在,只不过是他暂时把这种念头压了下去,可它如同噩梦,挥之不去,至此时全盘爆发。

他们可能很长时间都找不到他。

另一种坏预感接踵而至,他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他,想到这,他惊恐万分。不,绝不可能,他努力抑制这种想法,竭力保持镇定。他不断对自己说,一旦发生坠机事件,他们会竭尽全力地搜寻,他们会派许多飞行员、还有飞机,他们会往旁处搜救,他们也必将知道他脱离了既定航线,他曾经与地面指挥中心的人通过话,不是吗?他们总有办法搞清楚的。

一切都会好的。

他们很快会找到他。也许都等不到明天,而是很快,很快,就快来了!

思想如同搅拌着的油,渐渐沉淀下来,恐慌消失了。就算他们两天内不会来,不,就说三天吧,甚至四天,他也能挺过去。他必须挺过去。他尽力不去想他们可能会拖更长的时间。可是四天啊!他总得做点儿什么吧!四天的时间里,他不可能就这样傻乎乎地坐在树底下,盯着湖水发愣吧。

还有夜晚。他可是在丛林深处,连一根火柴都没有,更甭提生火了。丛林里会有可怕的野兽。没准有狼,还有熊,还有其他的野兽。在漆黑的夜晚,他坐在树底下就等于暴露在了明处。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四处察看一番,忽觉汗毛倒竖、脊背发凉。没准现在就有什么东西已经盯上了他,正等待时机--等到夜幕降临就会扑上来,吃了他!

用指头抚弄着腰间的手斧,这可是他惟一的武器,但惟一愿它的确管点用;他得有个能遮风挡雨的避风所;噢,不止这个,他还得找东西吃。

他奋力起身,猛地把T恤拉了下来。趁蚊子尚未咬到之前,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自救。

第19节:野生浆果
        
他想起了勃彼奇,暗自念到:我得争取主动。此刻,我就是我所拥有的一切。我必须行动起来!

两年前,他和特里曾在公园附近游荡。在那里,城市似乎走到了尽头:草木繁茂,甚至垂落到从公园里穿行而过的小河上,那里的情景颇有几分荒野的味道。他们出于贪玩,开始编故事。假装在丛林里迷了路,整整一个下午都在谈论他们该怎么做。当然,他们假定拥有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比如枪呀,刀子呀,以及钓具和火柴,好让他们能够打猎、捕鱼和生火。

特里,真希望你在这儿。他默念。带着枪和刀子,再带些火柴来……

那天在公园里,他俩商定最佳的蔽身处是搭建一个斜棚。布莱恩现在就要着手建一个。他想,也许还得在上面盖上青草、树叶或者树枝什么的。他边想边往湖边走去,在那儿有一些柳树,可以砍下来做支架。可是,他忽然想到得先找到适合建斜棚的地方,于是他决定先在附近找找。他宁愿待在湖边,因为他依然觉得即使飞机深躺湖底,从空中飞过的人还是可能发现它,他可不想错过任何可能获救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到了左手边的岩丘上。一开始,他认为应该倚着岩丘搭建避身所。然而,当他决定先勘查一下岩丘那头的地形时,他的运气来了。

凭借太阳东升西落的基本常识,他判定岩丘的那边是北面。很久以前它可能被冰川之类的运动挖空了,形成一个坳口。这坳口有点儿像侧面朝上的碗,碗底嵌入一块突出的岩架下面。坳口并不怎么深,不能算洞穴,却很平滑,成了一个绝佳的屋顶,他几乎可以全身站进去,只需稍微低下头免得碰到岩架顶端。有些岩石已经被冰川运动完全撞碎,磨成了沙子,现在成了一个小小的沙滩,一直延伸到湖边儿,向右则与突出岩的沙地连在一起。

这是他的第一个好运气。

不对,他想。在着陆时,他就已经够走运的了;可现在,好运气又来了。他需要运气!

现在,他只需在这个"碗口"周围围上墙,只留个口子作入口,他就会有一个完美的避身所--比斜棚还结实,而且还很干燥,因为突出岩成了天然的防水屋顶。

他缓慢地爬进去,坐了下来。处在阴凉里,连这里的沙子都是凉凉的,这份凉爽让他的脸感觉舒服极了。要知道,他的脸早已开始起泡,特别是前额,异常肿胀之外,还布满了水泡,简直疼痛难忍。

而且,他还很虚弱。只不过是绕过岩丘的后面,稍稍爬了一下,他的腿就软了。能在凉快的沙子里坐上一会儿,感觉就好多了。

现在,他想,要是再来点吃的就更妙了。

什么食物都行。

稍事休息之后,他又返回到湖边,吞下几口湖水。他现在并不渴了,只是觉得湖水或许有助于减轻饥饿感。可是,它不能。不知怎么地,冰凉的湖水反而更让他饥饿难耐。

他想强打精神用木头做一面围墙挂在突出岩上,可是找到一块木头刚欲拔起时,他的胳膊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于是他明白,不仅是坠机与身体和头部受伤的问题,他的虚弱也源于饥饿。

他必须寻摸点儿东西吃。在干体力活儿之前,他得吃点儿什么。

可是,吃什么呢?

布莱恩倚着岩石,凝视着湖水。吃什么,这儿有东西吗,有什么可吃的吗?他早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肚子饿了,他就到冰箱里去拿,或者到商店去买,再或者坐下来美美地吃上一顿妈妈做的饭。


第20节:野外生存课

哦,他想起来了,有顿饭印象深刻--哦,就在去年的感恩节,那是他们三人作为一个家庭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感恩节。在那之后一个月,妈妈就提出离婚,接着爸爸就搬走了。那时布莱恩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却并不知道这会让他们分开,他还天真地以为事情可以解决呢。爸爸至今仍然被蒙在鼓里,他会设法告诉他。见面的时候就告诉他。

那可是火鸡大餐。他们在后院支起了烧烤架,在上面放上木炭,把火鸡用盖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放在木炭上烤。爸爸把山胡桃木砍成小碎块儿搁在木炭上,顿时烹饪火鸡的香气混着山胡桃的烟布满了整个院子。爸爸面带微笑地把盖子拿掉,噢,那飘出的香味真是难以形容,一家人坐下来吃时,那肉上面汁液浸渍,浓郁香醇,还蕴含烟熏的味道……

打住,他得立刻停止想这个。他的嘴里溢满口水,胃里也缩成一团,咕咕作响。

这儿有什么可吃的?

以前读到或者看到过什么知识能够帮助他在荒野找到食物吗?应该有吧。啊,想起来啦,有一档关于空军飞行员和他们训练课的电视节目--野外生存课。对呀,现在他的脑子里呈现出那档节目。飞行员要在沙漠里吃住。他们降落在亚里桑那州或者类似的沙漠之中,他们必须在那里生活一周。这一周中,他们得找食物和水。

为了得到水,他们用一张塑料制成一个露水收集器;为了填饱肚子,他们以蜥蜴为食。

大致就是这样。当然,布莱恩有许多水,但他知道加拿大的丛林里,可没有多少蜥蜴。节目中有位飞行员用手表的水晶表面作为放大镜来聚焦太阳光,生起了火,这样他们就无需生食蜥蜴。布莱恩倒是有一块电子表,却没有水晶面,坠机的时候摔碎了。所以,电视节目帮不了他。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其中一个飞行员,是个女的,在一个矮树丛中发现了一种豆子。她用这些豆子和她的蜥蜴肉放在找来的一个锡罐中稍稍地炖了一会儿--豆子炖蜥蜴。这里可找不到一粒豆子,不过,可能会有浆果,这附近一定有浆果树丛,就像是大家常说的那样。好吧,实际上,他从未听任何人说过这些。可是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一定有浆果丛。

他站起身,走到外面的沙地上,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仍旧挂得老高。他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在家里,太阳升这么高的话,应该是下午一点或者两点。在家时,下午一两点,妈妈会收走午餐盘碟,准备去上她的健身操课。不对,应该是在昨天;今天她得去看他。今天是星期四,她总是周四与他见面。星期三是健身课,星期四去见他。一小束仇恨的火苗直冲脑门,一度燃起又熄灭了。要是妈妈不去见他,就不会离婚,布莱恩现在就不会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他摇摇头,必须得停止这种想法。太阳还是很高,这意味着在天黑之前,他还有些时间去找浆果。他可不想在天黑时离开他的--他几乎已经把它当成家了--避身所。

夜幕降临之际,他可不想还在丛林里逗留。他不想迷路,那问题可就大了。在这里,他所知道的惟有眼前的这个湖和背后的丘陵以及眼前这个岩丘--如果看不见它们了,那么他就可能在丛林里转来转去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因此,他得去寻找浆果丛,但要时刻保持湖和岩丘在可见的范围之内。向外眺望,大概有二百码的距离之内,都能看得相当清楚。那里有高大的松树,笔直高挺,除了顶端,绝无枝桠。微风吹过松林,只觉松涛呼啸。可他却看不到低矮的灌木丛。两百码外,似乎是茂盛矮灌木丛地带的起点,灌木丛约十或十二英尺高,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他看不清楚。稠密青葱的灌木丛似乎环绕湖畔,可他无法确定。


第21节:差点乐出声儿   

要是有浆果的话,它们肯定在灌木丛中。只要他一直靠近湖水,保持湖水就在右手方,他就不会迷路。他想,等采到了浆果,只需转过身往回走,水就变成了他的左手边,他就能够再走回来,回到岩丘--他的避身所里。

简单明了,让情况简单明了。我叫布莱恩·罗伯逊,遇到坠机事件,现在要去找些食物,找些浆果来充饥。

他走得慢极了,浑身的关节都疼,又饿得没了力气,只好沿湖边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挪。前方的丛林里,好多鸟儿在阳光下欢叫。有些鸟他认得,有些他却叫不上名字。他看见一只知更鸟,某种麻雀,还有一群橘红色的鸟,长着厚喙。有那么二三十只端立在一棵松树上,叽叽喳喳地吵死人了。他刚走到树下,它们就"忽啦"一下朝前方飞。他看着它们飞去,那鲜艳的颜色在一片密实的绿色之间划过了明快的斜线,就这样,他发现了--浆果。这些鸟儿落在某种状似柳树,却更高些带阔叶的植物上,便开始蹦蹦跳跳地吵了起来。起初,他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它们在干什么,但是它们漂亮的颜色吸引着他,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接近它们,同时保持湖在右手边的视线之内。待走近了,他才看到:原来它们正在吃浆果呢!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像是鸟儿直接把他引到这里来的。那些柔嫩的枝条向上伸出大约二十英尺处,是一串串沉甸甸的、把枝桠压得弯弯的鲜红欲滴的浆果。它们只有葡萄珠的一半大,在阳光下,红艳艳地闪着光亮,晶莹剔透,布莱恩看到它们的时候心花怒放,差点乐出声儿来。
他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到浆果前。他赶走鸟群,拽过枝条,捋下浆果,急急地塞进嘴里。

哎哟,他差点吐了出来。倒不是因为那果子是苦的,而是它不仅没有甜味,嚼起来还有一股刺鼻的酸味儿,让他的嘴里干得要命。而且它们像樱桃一样,中间还有很大的核,真是难以下咽!可是他腹中空空,早已饿极了,所以他根本不顾味道,不停地从枝条上捋果子,大把大把地吃,狼吞虎咽地在嘴里囫囵着,连核带皮整个儿吞下肚去。

他简直停不下来,最后胃里塞满了浆果,可他仍然饿得慌。整整两天没进食,胃应该缩小了呀?可是该死的饥饿仍然阴魂不散。忽然,他想到了那些鸟,一旦他走了,鸟儿就会重新冲进灌木丛吃浆果的。于是,他把撕破的防风衣当成了运送袋,摘个不停。最后,他估摸自己的上衣里差不多装了近四磅的浆果,他才停了下来,返回到岩丘旁的营地。

他想:"现在我有一些食物了,我可以做些什么,把我的小天地修理好。"他匆匆瞟了一眼太阳,觉得离天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要是我有火柴就好了",他想着,悲伤地看了看沙滩和湖边。这里到处都是被水冲上岸的木头,更甭提山上遍地都是枯死的木材,以及每棵树上垂下的枯枝。全都是木柴;就是没有火柴。人们以前是怎么做的来着?他想,用两根枯枝相互摩擦吗?

他把用袋子装的浆果塞进突出岩下方的阴凉处,又找来了两根枯枝。摩擦了十分钟后,那枯枝摸起来竟然还是凉凉的。见鬼!不是这样的,他想。他们不是这样取火的。他悻悻地扔掉了这些小树枝。生气啦,不生火啦!不过,他仍然可以修理避身所,让它……不知为何,"更安全"这个词儿忽然跳了出来,至少是更适宜居住吧!


第22节:与熊共享黑莓

要把它围起来,他想:"我得围上点。"

他开始把漂在湖中的枯枝拉上来,又从山丘上拖下来一些枯死的长树枝,做这些事情时绝不让湖水和岩丘逃出自己的视线。他用这些材料在岩丘坳口前方交错编织成一面围墙。这一工程进行了两个多钟头,中间休息了几次。那是因为他仍觉有些虚弱,有一次是由于胃里一阵莫名的剧痛,拧紧着、翻腾着。一定是吃得太多了,他想:"我吃了太多的浆果。"

好在剧痛很快过去,他继续工作,一忙活到整个突出岩的前边都围好了,只在最靠近湖水的右端留有个约三英尺宽的小口子。当他钻进去后,他发觉自己处于一间"屋子"当中,将近十五英尺长、八英尺深,后面倚着倾斜的岩壁。

"不错,"他点头说道,"不错……"

外面,太阳就要落山了。最终,在徐徐的晚风中,蚊子们又如期而至。它们嗡嗡地叫着朝他扑来,尽管不像早晨那么糟糕,却仍密集可怕。他不停地挥舞着胳膊赶它们,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把浆果全倒在地上,又穿上了破旧的防风衣。至少那袖子还能罩住他的胳膊。

裹上了防风衣,夜幕很快降临了,他爬进了棚屋,在岩丘底下蜷缩成一团,试着睡觉。他累极了,有些地方仍隐隐作痛,尽管睡意悄然而至,却迟迟不能入睡,直到傍晚的凉爽变成了夜晚的寒冷,蚊子们才渐渐消退。

最后,浆果还在胃里翻搅,布莱恩进入了梦乡。

"妈妈!"

他尖叫着醒来,搞不清楚到底是叫声还是胃痛惊醒了他。腹部一阵剧烈的绞痛,这绞痛竟愈演愈烈,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使得他在漆黑一片的小小棚屋之中翻来覆去,最后不得不趴在沙地上,脸贴着冰凉的沙子,嘴里反复地呻吟着:"妈妈,妈妈,妈妈……"

从没这么疼过,从来没有。全是浆果惹出的祸,好像咽下去的核全都在肚子里炸裂开来,裂开、撕扯着他。他挣扎着爬出门外,在沙地上就感到一阵恶心,又爬远些,恶心劲儿又上来了,他上吐下泻,整整折腾了一个多钟头。直到胃里几乎被掏空了、榨干了最后一丝气力,他觉得好像有一年那么长。

然后,他又爬进棚屋里,瘫倒在沙子上,却再也睡不着了。但除了呆呆地躺着,什么也不能做。随后他想,嗨,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想点儿什么吧。

在购物中心的每一个细节重现。妈妈和那个人坐在旅行车里,她倚身过去吻了他。吻那个该死的有着金色发卷的短发男人。那可不是礼貌的轻喙,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吻!她竟然转过头去,用她的嘴对着那个不是他爸爸的金发碧眼的男人的嘴,不要脸地吻了他,就那么嘴对着嘴,还用她的手摩挲着他的面颊、前额!而这些,布莱恩都看在眼里。

他看见了妈妈与金发男人做的丑事!看到了他们的亲吻!而这成了天大的秘密,连他爸爸都不知道的秘密,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记忆是如此真切,他现在仍然能够感受到那天商场里的热气,也能够记起那天的担心与惶恐,生怕特里会转过身来,看见他的妈妈,还能够深深地体会到那种羞辱,随即,记忆渐渐模糊,他又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

一时之间,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以为仍在梦中。但当他看见阳光洒入棚屋敞开的入口,耳边又响起蚊子恶毒的嗡嗡声时,立刻清醒了。他摸了摸自己挨了两天蚊子咬、布满着肿块与叮痕的脸,惊讶地发现前额的浮肿已消退许多,几乎消失了。


第23节:饥饿又加剧了

唔,臭气熏天!他一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随即看见棚屋后边的那堆浆果,记起了昨夜呕吐的情形。
"吃得太多了,"他大声说:"昨天吃了太多'恶心'浆果……"

他爬出棚屋,找到被他吐得乱七八糟的沙地,用小棍尽量清理干净,用干净的沙子盖住秽物,然后到湖边去洗手、顺便喝水。

时辰尚早,拂晓刚过。水面平静极了,静到他能从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天哪,那影子可把他吓坏了--一张伤痕累累、淌着血、肿得满头是包的脸,头发脏得打了结,额头有道割伤,虽已愈合,但血迹和硬痂却与头发黏在了一起;眼睛因蚊子的叮咬肿得只剩两条小缝;也不知怎么搞的,全身都是尘土。他气极了,伸手拍打水面,毁掉了那面镜子。

难看死了,他想,太难看啦。

那一刻,他几乎被自怜自艾击垮了。他又脏又饿、挨咬、受伤、孤独、丑陋、恐惧,悲惨若此,好似坠入无底深渊,周围漆黑、幽深,无处可逃。

他呆呆地坐到岸边,什么也不做,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哇哇"地哭了三四分钟。转念一想,老这么哭下去,自怜自艾,又有什么用?

他站起身,返回到水边,喝了些水。冰凉的湖水刚一进入他的胃中,他就感觉到饥饿又加剧了,正如以前一样,他只得起身用力按住腹部,直到饥饿引起的绞痛退却。

他得吃东西。他饿得都快站不起来了,他被饥饿摧残着,势必得吃点什么。

回到棚屋里,那些浆果堆成一小堆--顿时想起,当他抓起防风上衣大战蚊子时,把它们倒在了地上--"恶心"浆果,他打心眼儿里这么称呼它们--但他还是想到了要吃些浆果。不是像以前那样,胡吃猛塞,这会让他又会像昨晚那样大吐特吐。只要吃一小点儿,足以充饥即可。

他爬进棚屋一看:可恶!有些苍蝇正不识相地趴在浆果上,他忙走过去把它们轰跑了。他只挑选那些结实且熟透了的--绝不挑淡红色的,而是那种深红色的,或者暗紫色近乎黑色,由于熟透了而圆鼓鼓的,他挑够了一小捧,就走到湖边,浸在水里洗--随着水花溅起,小鱼四散开来,此时他真恨不得手中握有钓丝和鱼钩;然后,他仔仔细细地吃着洗净的浆果,小心地把核吐了出来。唉,它们仍然很酸,好在有了一丝甜味,尽管吃上去还是让他的嘴唇有些发麻。

吃完之后,他仍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可强烈的饥饿感却消失了,他的双腿也不再软弱无力了。

他回到了棚屋里,用了半个钟头仔细筛选剩下的浆果,把它们分类,把那些个大儿熟透的归到一堆儿,还在上面盖了些叶子,其余的则归到另一堆。做完之后,他从湖边扯下青草,盖在两堆上,以防苍蝇糟蹋,就又到外面去了。

不错,它们糟透了,这些"恶心"浆果,他想。可是它们好歹也算是食物呀!至少能顶饿,如果有必要,深夜的时候他可以再吃一点儿。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崭新的一天。他透过树丛仰望天空,云朵四散,似乎不会下雨;一阵微风吹过,好像连蚊子也老实了许多。他一边沿着湖滨走,一边不时地向前看,会不会有另外一种浆果,更甜一点儿的?

要是还像昨天一样,继续让湖待在视线范围之内,那么就应该没问题,能再次找到家--慢着,家。他停止了思绪,此时,他竟然想到了家。


第24节:一只野生熊
         
家。三天,不对,两天--或者是三天?对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早把小小的棚屋当成了家。

他扭过头,看着它,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建筑。砍下的树枝编成了一堵不错的墙,虽不能说不透风雨,可也算能够把大部分的风挡在外面,他的手艺还算不错。也许还很简陋,但总算差强人意,现在他所有的,也只有这一间棚屋了。

很好,他想,所以我就管它叫"家"。

他转过身出发了,顺着湖边向上走,目标是"恶心"浆果丛,防风衣袋握在手中。情况不妙,他想,不过兴许还不算太糟。

没准他能找到更好吃的浆果。

走到"恶心"浆果矮树丛旁,他停住了脚步。枝条上竟连一只鸟儿也没有,却仍挂着许多浆果。昨天只是稍稍有点儿红,现在已经变成了深红、近乎黑色--又熟了些。也许他应该待在这儿,采些来存着。

可夜里那可怕的发作,他仍然记忆犹新,于是,他决定继续前行。"恶心"浆果虽是食物,却很难吃,他需要更好的食物。

又向前走了一百码,风扯开了另一条路。他想,肯定是狂风,才会把这儿弄成这样,这一带都是他坠机时所见到的。这里的树并不是全朝着一个方向倒下的,而是扭曲着、猛地从中间折断、腐烂、消失,留下断牙般的残桩刺向天际。这造成了大量的枯木,他再度希望能够生起火来。这里有点儿像林中空地:许多树冠都消失了,阳光得以直洒到地面上来。这里满是小而多刺的矮树丛,而那树丛上面则盖满了--浆果。

黑莓!

布莱恩认得它,因为公园里也有这种树,他和特里骑车路过公园时,时常采来吃。

嗯,这些黑莓颗粒很大,已经熟透了。他摘了一粒放在嘴里,唔,甜滋滋的,味道好极了。绝对没有"恶心"浆果的问题。尽管它们没长成串,可是数量充足,很容易采摘。布莱恩乐坏了,不禁大吃特吃起来。

甜美的汁液,他想,是带点特殊味道的甜。他摘了就吃,吃了又摘,觉得从未吃过如此美味。不一会儿,就和先前一样,填饱了肚子。不过这回他还算理智,没有狼吞虎咽地再吃,而是摘了许多放进了防风衣里。布莱恩感觉到朝阳暖暖地晒在背上,心中满是快乐,这下他成富翁了!可不是,现在他有了这么多的食物,简直发财啦!正高兴着,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细微的声响,他转过身,看见了--熊!

他挪不动步,脑中一片空白。他那沾满了莓汁的舌头紧抵着上颚,双眼盯着那熊。是一只黑熊!有着黄棕色的鼻子。与他距离不足二十英尺,大极了。不,简直是巨大。一只全身长满黑毛的巨熊。他曾在市里的动物园看见过一只,一只黑熊,可那是从印度或其他地方运来的。而现在这个,是一只野生熊,个头比动物园的熊大得多,而且还近在眼前。

就在眼前。

太阳照着它背部的毛,乌黑发亮,这只熊用后脚站起,半立着,打量着布莱恩,仅仅是打量。然后它放低了身子,慢慢地向左走去,一边大摇大摆地走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黑莓。你瞧它,慢条斯理地努着嘴从茎梗上一颗接一颗地把黑莓放进嘴里,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走了?布莱恩仍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舌头仍旧抵着上颚,舌尖露在外面,眼睛睁得圆圆的,两只本想摘黑莓的手仍悬在半空。

接着,他发出一种嗯嗯唧唧的声响,低沉沉的,毫无意义,只是出于恐惧,不敢相信如此巨兽近在咫尺,而他事先竟毫无察觉。熊就这样走近他,本应把他一口吃掉,而他只能束手就擒,无能为力。可刚叫到一半,双腿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完全由不得布莱恩,只见他双腿生风,转身狂奔而去,跑向棚屋。

第五部分

第25节:忘了自己的处境

他惊慌失措、一路狂奔,可是跑了大约五十码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于是他放慢了速度,终于停了下来。

心里说:"它真想吃你的话,你早就没命了。"这件事得仔细琢磨,逃避是要不得的,他想,那只熊在吃黑莓。

不是人。

那只熊半点儿不曾伤害或威胁到你。他站起来只不过是想看清楚你,研究你,然后它不就自顾自地吃黑莓去了吗?不错,它个头很大,可它并没有害你之心,这才是必须搞清楚的事情。

他转身回望那丛黑莓:熊已然离去,小鸟在歌唱。没有任何会伤害他的事物。他察觉着、感受着,却看不到任何危险。城市里的夜晚危机四伏,黑夜总会有危险,所以天黑以后可不能在公园里游荡。可是在这儿,熊与他打过照面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再者说,他满脑子都是--黑莓的味道真是太妙了!

味道真好,甜美多汁,而此时的他是如此地饥饿。

况且那只熊摆明了不介意分享--才会悠然离去。

噢,那黑莓的味道真是没得说!

他考虑再三,最终,想到要是他不回去摘黑莓的话,那么今晚还得拿"恶心"浆果当晚餐。

而这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他慢慢地走回到黑莓丛中,采了整整一个早晨,尽管如此,他还是极为警惕的。甚至有一次一只调皮的松鼠把松针晃得沙沙作响,几乎吓得他魂飞魄散。

将近正午,太阳几乎是直直地照在头顶上了,云层开始加厚,天色暗了下来,顷刻间就下起雨来。他拿起采到的黑莓,一路小跑着躲进了棚屋。他想了想,自己在那儿估计吃下近两磅的黑莓,还用外衣卷回来三磅。

就在云层完全打开,大雨倾盆而下的时候,他刚好抱着黑莓冲进了棚屋。很快,沙地外面就全湿透了,雨水汇成千万条小溪奔入湖中。可屋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温暖、干燥。他开始着手把采来的黑莓放入已经分好类的浆果之中。同时他注意到,黑莓汁透过外衣渗了出来。它们比"恶心"浆果更柔软,所以有些由于相互挤压而裂开了。

布莱恩提起外衣,从下面看去,发现流下一股红红的液体。他伸出手指接了一点,放到嘴里,唔,好甜呀!味道浓烈,就像不出气泡的汽水,他咧开嘴笑了,仰面躺在沙地上,把袋子举在脸上方,任由渗出的莓汁儿滴入嘴里。

外面是大雨倾盆,可布莱恩躺在里面,喝着黑莓果汁,这里干燥清爽,再加上周身的疼痛几乎消失了,不再觉得浑身僵硬。他肚子饱饱的,嘴里甜甜的。

自打坠机后,这是第一次,布莱恩忘了自己,忘了自己的处境,他竟然想知道当他们在黑莓丛中发现彼此时,那只熊是否跟他一样吃惊。

夜幕降临之际,他走到湖边把脸上和手上黏黏的黑莓汁儿洗干净,然后回到棚屋为夜晚做准备。

尽管他已经接受也理解了那只熊并无害他之意,可它仍然留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随着暗夜笼罩棚屋,他把手斧从腰间取下,放在头边儿,一只手握着手柄。经过了一天的劳累,他终于睡着了。

起初,他以为那是咆哮。在这漆黑的小棚屋中,半夜三更,他突然醒来,睁开了双眼,以为刚才听到了一声咆哮。可是仔细听来,那不过是风,正是强风吹过松林的声音惊动了他,把他弄醒了。他坐起身,立刻闻到了那气味。


第26节:豪猪与梦相撞

这令他毛骨悚然。那气味是某种腐烂的气息、某种发霉的腐烂气息,只能让他联想起蜘蛛网、灰尘以及死尸。他张开鼻翼,瞪圆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天色实在太黑了,乌云遮蔽着星光,四周漆黑一片。可是,那气味,那气味却是实实在在的,活生生地弥漫了整个棚屋。他想起了那只熊,想起了大脚兽,以及他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中的每一头怪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接着,他听到滑行声。一种疾驰的滑行已经靠近了他的脚。于是,他连吃奶劲儿都用上了,飞脚踢了出去,又将手斧朝这个声音扔出去,喉咙里发出尖叫声。不幸,手斧扔偏了,砸到了墙上,在它撞击岩石的一刹那擦出了一串火星。随即他的腿上仿佛有上百根钢针扎了进去,顷刻间剧痛难当。"呜!"

现在,他尖叫着,声音中满是痛苦和恐惧。只见他迅速缩进角落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睁大眼睛、伸长耳朵,拼命想要看清楚,听明白。

那滑行声又开始移动了,一开始他以为它要朝他来,他骇住了,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他隐约看到一个矮矮的黑影,在黑暗中缩成一团,一个活生生的影子,可是它现在却离开了,滑行着、刮擦着离开了。他隐约看见或觉得看见它从敞开的门口出去了。

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息倾听:这入侵者是否会回来?待他确定黑影没再回来,他才感觉到小腿剧痛,这痛楚先是集于一处,即刻波及全腿。

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到一组针,这些针穿透裤管,深深扎进小腿的肉中。它们坚硬无比,露出来的末梢极其锋利,立刻,他知道入侵者是谁了。一头豪猪冒冒失失地误闯入他的棚屋,当他伸脚踢它时,这个蠢家伙用它尾巴上的钢刺刺了他。

他轻抚着每一根钢毛,那疼痛就好似有数十根钢针刺入腿中。其实只有八根,它们把裤管钉在他的皮肤上。绝不能就这么插着,得拔出来。但他只是轻轻一碰就会引起剧烈的疼痛。

太快了,他念道,情况变得真快。临睡时,他还心满意足,转眼间情况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抓住一根钢毛,屏住呼吸,猛然往外一拔。噢,该死,密集的疼痛直冲大脑。可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又抓起第二根,拔了出来,接着又是一根。他接连拔出四根钢毛,才停了下来。疼痛从刚开始的针扎般的刺痛迅速转变为全腿的灼痛,疼得他不断地吸气。

有些钢毛扎得更深些,拔起时竟会断掉。这样,他得深吸两口气,呼出一半,接着拔。猛拔、暂停、猛拔--如此又拔了三四次。他瘫倒在了黑暗中,OK,搞定了。此刻,疼痛遍及全腿,这让他心中又涌起一阵自怜之情。想想吧: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黑咕隆咚的地方,腿上还受了伤,可恶的蚊子又不识趣地凑了上来,"哇",他又哭了起来。够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受不了了。不能这样对他!

我再也受不了了,一个人待在这儿,连火都没有,就这么被黑暗笼罩着,下次也许会是更可怕的东西,没准是只熊,那样的话就不只是在腿上扎几根刺了,情况会更糟。我不行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想。我不行了!布莱恩拖着僵硬的左腿,一点一点地挪动起来,坐直了靠在洞穴的角落里。他头枕着胳膊趴在膝盖上,放声大哭。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后来回忆这段躲在洞穴角落的哭泣时光时,他认为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学会了最重要的生存法则,那就是:自怜自艾毫无用处。不但不应该自怜,或者说这么做是错的。更要命的是:自怜自艾于事无补。他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哭泣,哭到声嘶力竭,却什么都没有改变。腿伤仍旧,天色仍然漆黑,他还是孤零零地一个人--自怜自艾屁用不顶。


第27节:最后一次浅睡
         
他终于又睡着了,可睡觉模式已发生了变化,睡眠也变得浅浅的,更像是一种休息式的打盹儿,而不是沉睡。残夜里,他又被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了两次。在最后一次打盹儿时,也就是晨光来临、成群结队的蚊子报到之前的最后一次浅睡中,他竟然做梦了。这次他梦见的不再是妈妈,不再是那个秘密,而是起初是梦见了爸爸,接着是他的朋友特里。

梦刚一开始的时候,爸爸站在客厅的一角看着他,显然,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爸爸的双唇微翕,奇怪,却没有声音,连耳语都没有。他朝着布莱恩挥手,打着手势比划着什么,似乎在刮擦着什么,接着他设法用嘴巴说出一个字,可该死的,布莱恩竟然看不清楚。随后,他用双唇做成"MMMMM"型,可还是没声儿。"MMMMM",那是什么?布莱恩就是听不见,看不懂,可他就是想弄明白。搞清楚爸爸在说些什么太重要了!爸爸极力想帮助他,如此卖力,可布莱恩就是弄不明白。爸爸似乎生气了,就像平时布莱恩不停地提问时的样子。随后,影像退去,爸爸渐渐变模糊了,布莱恩什么都看不见,梦似乎要告一段落。可就在浅梦将近之时,特里来了。

他没有对布莱恩打手势,而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烤肉的坑洞,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随后,他站起来,把袋子里的木炭倒进炊具,并倒进助燃液,再掏出轻弹式打火机点燃。当助燃液烧起来,木炭终于变热后,特里转过身,在梦中,特里首次注意到布莱恩。他笑了笑,指着火,好像在说:你瞧,火。

除了渴望有火,对布莱恩而言,这一幕毫无意义。他看到特里旁边的桌上有个食品袋,噢,里面一定装着热狗、薯条还有芥末,此刻他能想到的惟有食物。可是特里摇着头,又指了指那堆火。他又指了两次,要求布莱恩看火焰。布莱恩觉得失望与愤怒冲上了脑门,他心想:是的,是的,我看到火了,可那又怎样呢?我还是没有火呀?我知道火,我也知道我需要火。

我早就知道这些了,用不着你提醒。

他睁开眼睛,一丝光照进棚屋里,一道灰蒙蒙的晨光。他抹了抹嘴,试着动动那条已经像木头般僵硬的腿。渴死啦,肚子也咕咕直叫。于是他吃了些用防风衣裹着的黑莓。有些已经烂掉了,模样也似乎更软、更烂糊了,可吃下去还是甜滋滋的。他拿舌头抵着上颚挤碎黑莓,甜甜的果汁就乖乖地流入喉咙。正美着,一道金光一闪,引起他的注意。他看见手斧掉在沙地上,夜里他曾经把它扔向豪猪来着。
他撑起身子,这必然要弯曲僵直的左腿,这让他疼得直哆嗦,然后他爬到手斧旁。他拿起手斧仔细研究,发现斧刃上有一个缺口。

尽管缺口并不大,可想到手斧对他极其重要,这可是他惟一的工具,随便乱扔实属不该。他应该时刻把它握在手中,另外制造某种工具用来赶走野兽。得做根棍子,他想,或者长矛,但要把手斧牢牢地抓在手中。拿着手斧之时,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与那个梦、爸爸还有特里有关,可他还不能准确地说清楚。

"啊哈!……"他爬了出来,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伸了伸背部的肌肉,踢了踢疼痛的腿。做伸展运动时,手斧还握在他手中,当他把手斧举过头顶时,它迎着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那第一缕微弱的光线打在银色的手斧上,晨曦中顿时闪现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宛如火光。就是这个,他想,他们竭力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第28节:手斧制造火焰

火!这把手斧就是关键所在。这令他想起昨夜在洞里朝豪猪丢手斧,打偏了,手斧撞到了岩壁上,洒下了一串火星。那暗夜中的金色火花雨,就像此时的太阳,金光闪闪、火光四射。

手斧就是答案,这就是爸爸和特里想要告诉他的。他得想方设法用这把手斧弄出火来。火星总能点燃火焰的!

布莱恩回到棚屋里仔细打量那面墙。是某种白垩花岗岩或者沙岩,里面嵌入了大量的深色岩石,更硬更黑的岩石。不一会儿,布莱恩就找到了手斧击在岩壁上的位置。斧刃在一块深色岩石的边儿上划出了痕迹。他斧刃稍偏,用平坦的斧背轻轻敲打黑色岩石。这下太轻了,什么也没发生。他加了些力道,斜击了一下,两三点微弱的火星从岩石蹿了出来,转瞬即逝。

他更用力地侧击了一下,这次让手斧与岩石摩擦得更久了些。黑色岩石竟迸发出了火焰,火星密集地飞出,某些顽皮的火星还在岩石下边的沙地上跳跃嬉戏了一番。布莱恩笑了,一遍又一遍地击打着岩石。
这里就要有火了,他心里乐开了花。"我要在这儿生起火来,用这手斧制造出火焰。"

布莱恩发现,从火星到火,还有漫漫长路。

显然,得有什么东西能让火星点燃的,诸如火种或者引火柴之类的东西。可是这儿有什么呢?他跑到外面,抱了些干草进来,让敲出的火星掉到干草上,却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熄灭。他又把小树枝劈成碎片,谁知比干草更糟。接着,他试着将两者结合起来,干草加树枝。

没用。他很容易就能敲出火星,但是炽热的岩石或金属--他搞不清楚是哪个--擦出的那一丝火星,只不过劈啪一响后旋即熄灭。

他恼怒地坐到地上,打量着那堆可怜的干草和树枝。

他需要更好的东西,某些细软轻柔之物,可以点燃星星之火。

唔,碎纸片应该不错,可惜他没有纸。

"接近啦,"他大叫到:"就差那么一点儿……"

他把手斧挂到了腰带上,跛着疼痛的腿走出棚子。肯定有这么个东西!肯定有!人类早就会取火了。我们有火已经几千年,几百万年了。一定有办法!他翻翻口袋,从钱包里翻出一张二十块钱的纸币。纸币,见鬼,在这里一文不值。不过,要是能够引火……

他把这张钞票撕得粉碎,拢成一小堆儿,让火星掉到里面。什么也没发生,就是点不着。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

在他右边不足二十英尺处,有不少斜伸向水面的桦树。他站在那儿,望着它们足足有半分钟,一个念头闪过心头。它们那美丽的白色树皮,正如干净而稍带小瑕疵的纸。

纸。

他向那些树走过去。凡是树皮剥落之处,都会有细小的卷须伸出,那样子像极了绒毛。布莱恩扯下一些卷须,用指尖轻捻。看上去它们似乎很容易燃烧,干干的,几近粉末状。他在这些树干上,拉着、搓着,一手拉,一手拽,就这样卷着、收集着,直到手中攥了棒球般大小的一团。

随后,他回到棚屋,展开那团桦树皮球,排放到了黑色岩块的底部。思量再三,他又把那张二十元纸币的残存碎片添了进去。只见他手斧一敲,一串火星蹿入树皮团中,旋即消失。不过这次,有一枚小火星跌落在干树皮的一绺毛须上--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条细树皮了--熄灭前似乎发出了更亮的光。


第29节:一个完美的家
         
看来,还得再细些。火星得有一个柔软舒适、精致细巧的小窝。我必须为火星建一个"家",他想。一个完美的家,否则它们就不愿意停留,也就不会有火。

他开始撕树皮,先是用手指甲抠,这么做似乎太慢了,他就用手斧锋利的刃尖把树皮切成细长条,弄成如发丝般纤细的绒毛,几乎看不见了。这可是个细致活儿,进展缓慢,他一干就是两个多钟头。其间只停过两次,一次吃了一捧黑莓,一次到湖边喝水。接着又埋头苦干,太阳晒在背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到他终于握有柚子般大小的一团绒毛--干干的桦皮绒毛。

他把他的"火星巢"--他就这样称呼它,放在了岩石的底部。还用拇指在中间拨弄出一道小小的凹槽。然后照着黑色岩石抡起手斧砍下去,只见火花飞溅、金光闪闪,大多都湮没在巢中,可是有一些,大约三四点左右,落进了凹槽,有那么六七点火星找到了燃料,发红、闷烧,使得树皮现出红彤彤的光。
但它们还是灭掉了。

就快成功了!他把巢重新摆好,用拇指重新抠了一个更小的槽,又抡了一下手斧。

火星更密集了,微微有些发光,却随即消失了。

都怪我,他想。我一直都在做错事。我竟然不知道这个--穴居者早就会生火了,换作一个克罗马侬人都应该弄出火来了--而我却不知道这些。蠢透了!我竟然不知道怎么生火。

也许是火星不够吧?他再次把巢放好,抡起手斧连续击打岩石,速度尽可能地快。一时间,火星倾出,犹如金色的瀑布。起初,它们似乎乐于接受,先是有几个继而有许多火星找到了生命,稍事停留后,却全都消失了。

该不会是饿了吧?

他向后斜靠在墙上。它们就像我一样,饿坏了。不是数量的问题,火星已经足够了,可它们需要吃的。
噢,真想有一包火柴。他突然产生这种念头,只要一包就好,只要一包,我太需要它了。

什么才能生火呢?他回想起学校,想起所上过的每一堂科学课。他曾经学到过如何生火吗?要是有个老师站在这,对他说:"就这样取火……"

他摇了摇头,努力集中注意力。火需要什么?你必须得有燃料,他想--这个他有,树皮就是燃料;还有--氧气,也就是空气。

他需要加点儿空气,他得扇它、吹它。

他又把巢拢好,退后一步握紧手斧,屏息凝神,迅速地连击四下,火花纷纷落下,他以最快的速度俯身狂吹。

糟糕,吹过头了,原本是一道亮光,甚至可以说是强光,却消失了,该死,竟然被他吹灭了。

再来一次连击,更多火星涌出。他倾身吹气,这次温柔了许多。只见他先憋住一口气,找寻最亮点。五六点火星散落到了一团紧实的树须之中,布莱恩鼓起腮帮全力以赴往那团树须上吹去。

火星在他轻轻的气息下茁壮,红色的热光乖乖地蹿进树皮就范,移动,长大,变成荧火。那发光的红色荧虫钻进了树皮绒毛中,与其他树皮丝相遇,长大,最终烧成了一方状如二十五美分硬币大小的红块,成为一个烧红的火炭。

一口气用尽了,他停下来吸气时,那火球突然蹿出火苗来。

"火!"他欢呼:"我成功啦!有火了,成功了……"

然而,这火苗浓烈、像油一样金贵,烧得快极了,那树皮球就像汽油般,不久就会燃烧殆尽。他得喂饱它们,让火苗继续燃烧。他飞快地行动,小心地把干草和起先用的木屑堆放在树皮上,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它们逐一点燃。


第30节:生吃乌龟蛋

哎呀,它们烧得太快了。他需要更多、更多。绝不能让火苗灭掉。

他跑出棚屋,到松林里开始折那些低矮的枯枝,然后把它们扔进棚屋,再跑回松林找更多回来,扔进去。差不多了吧?他蹲下身,把树枝折断,添入饿坏了的火苗中。看着小树枝燃得好好的,他又出去拣了些更大块的木头放进去,不敢有半点儿松懈,直到木头也烧得好好的,他才放心了。他斜倚在门口的木头架子上,笑了。

我有朋友了,他想:我现在有朋友了!一个饥肠辘辘的朋友,却是铁哥们儿--它的名字叫"火"。

"嗨,火……"

岩石背面的曲线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抽油烟机,能够把烟送到上面,透过屋顶的裂缝排出去,却把光和热留了下来。如果能把火弄小一点儿,那就更棒了,可以阻止任何动物,譬如豪猪的再次入侵。

一个朋友、一个卫兵,他美滋滋地想着。

没想到小小的一点火星竟能茁壮若此!从小火星中迸出一个朋友兼卫兵。

他回顾四周,真希望此刻跟什么人说说此事,显摆一下自己的成就;可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丛林、太阳、微风以及眼前的湖。

没有人。

伴着缕缕轻烟缭绕过头顶,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脸上仍挂着微笑:真想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我想知道爸爸此刻正在做什么。

我想知道妈妈此刻正在干什么。

我想知道她是和他在一起吗?

起初,他一刻也离不开火。

火对他来说太珍贵了,它是如此亲近而又甜蜜的好东西,红黄的火苗照亮黑暗的棚屋,干木块燃烧时发出欢快的劈啪声,噢,他简直不能离开它。他走进丛林里,抱回一捆又一捆的枯树枝,直到棚子里已经撂了高高的一堆,他才停下来坐在火旁。虽然已近正午,屋子里已经很热了,他还是不停地把枯枝折断,扔进火里。

我绝不会让你熄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火苗保证--绝不!那天白天的大部分时光,他就这么呆在火堆旁消磨过去了,让火苗继续烧着,自己偶尔吃些储存的黑莓,惟有口渴的时候才到河边喝口水。下午已过,傍晚将至,只见他的脸上烟熏火燎,皮肤烤得红红的,他终于能够想想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要想过夜,他需要一个大堆柴火。天黑时根本没法找木头,所以他必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找足木块、劈好、堆成垛。

布莱恩确定火已经用新木块封好了,才走出棚屋寻找合适的燃料。从露营地出来登上小丘,飞机着陆所引起的暴风--那真的只是三四天前的事情吗?--将三棵大白松撞倒在地,彼此交错。现在它们全都死掉了,干干的,盖满了风化的枯枝--足够他烧许多天的。他砍掉、弄断、把木块运回营地,堆在突出岩之下,直到柴火堆得跟他的个头一般高,占地足有六英尺。在往返期间,他不时地往火里添些小碎块,让火持续烧着。在一次往返途中,他意识到了火的又一个好处:当他走进枝叶茂密的林阴深处时,像往常一样,蚊子蜂拥而至;可是当他走到火边,或者刚一走近烟雾缭绕的棚屋旁,讨厌的小虫子竟全都不见了。

这可是个欣喜的发现。那些嗡嗡作响的蚊子都快把他逼疯了,一想到有办法摆脱它们,他精神大振。又一次往返途中,他回头看到烟气穿过树丛,盘旋上升,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有办法发信号了。他可以用燃烧的树枝搭起信火,没准会引起注意呢!


第31节:火驱散了寒冷

这意味着还需要很多、很多的木头,对木头的需求似乎永无休止,因此,从下午一直到黄昏,他都在搬运木头。

天黑了,他又得熬过夜晚了。他紧挨着火堆坐了下来,吃完剩下的黑莓,手边还有很多可供随时续添的小木块。经过了一天的辛苦劳作,他的腿早已活动开了,但仍有些疼。他边揉着腿,边望着火,自从坠机以来,这是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住局势,开始做点什么,而不只是傻呆呆地坐以待毙。

食物吃完了,明天,还能再找;明天,还能建信火;明天,还会有更多的木头……

是火驱散了夜的寒冷,让他一心盼着明天的到来,安然入睡。

他睡得很死,因而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吵醒了他,反正他睁开了眼睛,眼前漆黑一片。火已殆尽,该不会是灭了吧?他用一根木棍搅了搅,发现底下的木炭仍红红地发光。于是他放上木屑,小心地吹呀吹,火苗很快又蹿了出来。

差点儿灭掉!看来他不能睡得太死了,应试试间歇性的睡眠,得让火持续烧着。他拼命想着调整睡眠的方法,可这么一来,他更困了,就在又要睡着之时,他听到了外面的声响。

那响动像极了豪猪的动静,有什么东西在滑行着,沿着沙地拖行着。他忙向门口张望,可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不管它是什么,那响动很快就停止了。他隐约听到湖畔传来跳入湖中、水花四起的声音。没关系,他现在有火了,而且木炭充足,因此他再也不会像昨天晚上那么担心了。

他困得直打瞌睡,只好又睡了一阵,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再度醒来,第一个举动就是给仍冒着烟的火堆加了些木头,然后走到外面活动活动。他站定,将双臂举过头顶,糟糕,肚子已饿得缩作一团。他朝湖边望去,发现了足迹。

这足迹很奇怪:在湖边的沙地中央有一条直直的拖痕,两边均有爪迹,通向一个小小的沙堆,然后足迹又返回去跳入湖里。

他走过去,蹲下来研究它们,试图搞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

这足迹的主人,中间肯定有某种平坦的可拖曳的底部,而且显然有腿从两侧伸出,推动身体前行。

上岸,从湖里爬到小沙堆,又能返回湖里--某种动物--水生动物!可是它爬到岸上……做什么呢?

这件事与沙子有关?嬉戏?堆沙子?

他笑了。真是城里人呀!他想。你这个城里人还在用着城里人的思维方式--他在心里放了面镜子,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也看到自己的模样。城里人,嗯哼?用你城里人的思维方式坐在沙滩上,还妄想破解足迹,简直就是无知、妄想!野生动物从水中爬出来怎会想玩沙子呀!不是这样,动物才不会这样!它们怎会浪费时间去做这个?

它从湖里爬上来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的,一个绝妙的原因,他必须找到这个原因,他必须彻底转变思维才能弄清楚原因,否则,他就不可能搞明白。

它上岸是有目的的,而这个原因就是--他蹲着想到,这原因肯定与沙堆有关系。

他用手轻轻扒去沙堆顶端的沙子,见鬼,里面只有湿沙。可总得有个原因吧!他继续小心翼翼地挖着,直到挖至四英寸深时,潮湿阴凉的沙中突然现出一个小小的室穴。哇!里面躺着蛋,好多蛋。那蛋有乒乓球大小,差不多是滚圆滚圆的。他不禁乐出了声儿,噢,他明白了。


第32节:时刻怀有希望

那家伙是乌龟!他曾看过一档电视节目,是关于海龟爬到岸上在沙中产卵的,这里的淡水湖龟必定也有相似的习性。说不定是甲鱼,他知道它们个头很大。夜里惊醒他的那个动静,一定是一只甲鱼爬上岸。它肯定是在那个时候产下了这些蛋。

有吃的啦!

眼前摆着的不仅是蛋,不仅是知识,而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那可是食物呀!一看到这些蛋,他的胃就又收紧了,翻腾着、咕咕作响,仿佛此刻他的胃已经属于其他的什么人或者它已经张大眼睛发现了这些蛋,立刻强烈要求进食。见鬼,饥饿总是如影随形,它总蛰伏在他身上,没食吃时无法发作,现在总算看见了这些蛋,便哭着、喊着要吃。噢,他的整个身体都如此强烈地渴望着食物,兴奋得连呼吸都加快了。

他伸进穴中,把蛋一枚一枚地取了出来。数了数,总共十七个。这些蛋一个个都白乎乎地、像球一样圆头圆脑的;它们的外壳犹如皮革,受到外力挤压时只会凹陷却不会破碎。

他把它们放到沙地上堆成金字塔型--莫名其妙地,他竟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富有过。猛然间,他意识到,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吃这些蛋。

是的,他有火,却没法煮它们,没有容器呀?他从没想过要吃生蛋。他有一个叔叔,叫卡特,是爸爸的兄弟,早晨,他总是把蛋打到牛奶里喝下去。布莱恩见过一次,仅此一次。当他看到那黏糊糊的蛋清沿着杯壁滑进了叔叔嘴里,又流入喉咙之时,布莱恩恶心得差点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镇静!他想,镇静。随着胃都快贴到脊骨上去了,他变得对食物越来越不挑剔了。记得世上有些土著人会吃蝗虫和蚂蚁,他们都能吃虫了,他当然也能吃生蛋。

他捡起一只蛋,试图嗑破壳,却发现蛋壳竟如此坚韧。最后,他用手斧削尖了一根小棍,在蛋壳上戳出个洞来,然后用手指把这个洞抠大些,朝里面看。没什么,这只是个蛋!里面有稠稠的蛋黄,蛋清却不如他想像的那样多。

不过是颗蛋。

却是食物!

不过是颗非吃不可的蛋。

虽然是生的!

他看着湖水,把蛋放到嘴边,闭上眼睛,吸着挤着,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吞下去。

"呕……"

那滋味可太膩味了,滑溜溜、油腻腻,可毕竟是蛋哟!他的嗓子想立刻吐出来,整个身体也随之抽搐抖动不已,然而,他的胃接受了它、留下了它,而且还想要更多。

第二只就简单多了,到了第三只就一点儿困难都没有了--直接滑入肚中。他连吃了六只蛋,觉得自己能把它们统统吃光,犹觉不饱。然而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停止,留下其他的!

此刻的饥饿简直令布莱恩难以置信,饥饿被蛋全部唤醒,它哆嗦着、撕扯着他。第六只蛋下肚后,犹觉不过瘾,他干脆把蛋壳剥开,把里面舔得干干净净。接着他又回去把其他五只蛋的壳也敲开了,照样舔干净。他还犹豫着能不能把蛋壳也吃掉。唔,一定也是有营养价值的吧!他试了试,却发现那壳极有韧性,像皮革一样难嚼,根本咽不下去。

他站起来,离开那些蛋,站了许久--这次是真正站起来,背过身去,这样他就看不到它们。否则,他还会忍不住再吃上几个的。

他要把蛋储存在棚屋里,一天只吃一枚。他把再度袭来的饥饿打败,控制住它。他现在要把它们放好,存起来,节约着吃,一天只许吃一枚。接着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并未曾想到他们可能会来--那些搜救者。当然,在他以一天一枚的速度吃光这些蛋之前,他们一定会来的。

他竟然会忘掉他们,这可不好。他得时刻想着他们,因为如果忘记他们,不再想着他们,那么他们也许真会忘掉他。

还有,他得保持希望。

得时刻怀有希望。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2

主题

1万

帖子

6万

积分

版主

蝙蝠

Rank: 7Rank: 7Rank: 7

积分
65691

开坛元勋NRA终身会员认证教员携枪执照

发表于 2013-5-26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mark下,有空细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464

主题

6276

帖子

5万

积分

国宝枪友

懂的不多,不懂的不说

Rank: 5Rank: 5

积分
51646

开坛元勋NRA终身会员三枪客认证教员

发表于 2013-5-26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上午被你打发了:(
何惧风吹雨打?
我有如细草漂流在海上。
再大的波浪能耐我何?
我在浪尖,或在风中!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9

主题

1004

帖子

9878

积分

老牌枪友

Rank: 3Rank: 3

积分
9878

开坛元勋

 楼主| 发表于 2013-5-26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happydad 发表于 2013-5-26 11:50
一个上午被你打发了:(

太有成就感了。
hoho,另外说一句,这小说貌似国内网站上能找到的都不全。。。。。。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9

主题

1004

帖子

9878

积分

老牌枪友

Rank: 3Rank: 3

积分
9878

开坛元勋

 楼主| 发表于 2013-5-26 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私人的小飞机无所谓吧。
话说,我在FAIRBANKS机场,居然就没见到安检,直接登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52

主题

1117

帖子

9691

积分

老牌枪友

Rank: 3Rank: 3

积分
9691
发表于 2017-10-19 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StupidMIT 发表于 2013-5-26 11:49
太有成就感了。
hoho,另外说一句,这小说貌似国内网站上能找到的都不全。。。。。。 ...

这个也不全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52

主题

1117

帖子

9691

积分

老牌枪友

Rank: 3Rank: 3

积分
9691
发表于 2017-10-19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zabich 发表于 2017-10-19 20:14
这个也不全啊。

另外这一套是五本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81

主题

6789

帖子

4万

积分

元老枪友

Rank: 4

积分
48769

三枪客携枪执照

发表于 2017-10-21 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52

主题

1117

帖子

9691

积分

老牌枪友

Rank: 3Rank: 3

积分
9691
发表于 2017-10-28 23:3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8

主题

1986

帖子

9954

积分

老牌枪友

Rank: 3Rank: 3

积分
9954

携枪执照

发表于 2017-11-13 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真长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触屏版|枪友会

GMT-8, 2024-4-17 20:33 , Processed in 0.038497 second(s), 20 queries .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